八年前的夏天……
夏日的炎热让人心情烦躁,即便是马路两边的梧桐树,也没有带来一丝的阴凉,树上的蝉鸣让人一点都静不下来。一个男孩走进了新的学校,那是他高中将要呆三年的地方,一所全市最乱的学校,十六中。报名处排着长长的队伍,一堆学生叽叽喳喳的在那说话,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男孩这么想着。老老实实走到队伍的最后去排队了。新学生们很多互相认识,相互在诉说“某某明星又传出绯闻啦”“某某街新开了一家网吧”等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而男孩却一个人都不认识,因为他的家很远,并不在这个校区。想想中考后父亲那失望的表情和母亲冷漠的嘲笑,男孩咬了咬的嘴唇,学习成绩不好怪谁呢?从小学到初中,男孩的成绩一直很差,被同学嘲笑,冷落,认为是差生,坏学生,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而自己也就随波逐流真的变坏了,开始抽烟,打架,什么都做。现在,这里都是差生了,不能再被人瞧不起了,想到这,男孩逐渐有了些精神。
一直排到报名处,已经是满头大汗,报名处的老师却也没有不耐烦,拿过男孩的录取书一看,愣了一下“哦,李白,还有个诗人的名字啊”说着抬起来头来看看眼前这男孩,男孩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从小到大自己的名字经常会被人这么说,也已经习以为常。老师查了下名单,把通知书递了回来“李白,高一八班”李白接过通知书,客气的说道“谢谢老师”然后转身离去。
老师笑咪咪的看着李白的背景,自言自语道“今年这批学生好多了,多懂礼貌。”但他如果知道三年后的样子,就绝对不会这么说了。
李白来到了教学楼,顺着楼道来到了五楼,高一八班,班级同学来了一部分了,但李白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趴着栏杆向下看看,毕竟,这一切都是新鲜的环境。学校里一片安宁,两三成对的学生在下面走着。看样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乱,李白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学生疯狂的向这边跑来,转眼就要撞上来了,李白连忙让开,转头看去,那男孩逃命般的跑到了楼梯口,飞奔下去……
而再回过头来,后面一阵错落的脚步声,李白远远的看见走道上来了一批人,大约十三四个,带头的平头,**着上身,牛仔裤,身体像小牛犊子一样健壮,脖子上挂着一条拇指粗的金链子,凶狠的眼神让周围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后面跟着的一帮人也都如凶神恶煞一般,呼啦啦的走了过去,顺着楼道下去了。
李白面色平静的看着一帮人走过,看样自己是想错了,这学校果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边上高一的班级里的学生这时才走出来来到走廊上看热闹,互相之间议论了起来,“那是哪里来的人,这么屌”“那帮人是初中部的”“初中部的?在高中部打人?”“你不知道么?十六中初中部很嚣张的,经常和高中的起冲突,刚才带头的那人是初中部的扛把子,外号狂人。”李白想起来刚才那个上半身**着的人,原来叫做狂人。
这时楼下传来了叫骂声和惊呼声,李白连忙向楼下看去,狂人那一帮初中部的人已经把前面跑过去的学生打倒在地,那学生被打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缩在花坛边上,双手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而这边一帮人直接就踹了上去,一边踹还一边骂,打了半分多钟,一帮人才嚣张的离开,而那学生满脸是血的缩在地上,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搀扶,一个老师也没来管,那学生自己挣扎了半天才站了起来,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一瘸一拐的向校门外走去。
李白看了后轻轻的笑了,没错,这才是印象中的十六中,既然来了,就必须比别人狠,不然,就只能被别人打,不过打架,总要比考试容易多了吧。
先进班看看,李白转身走进了高一八班,班级里因为都是新生,除了有几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也没有在意李白。学生都三三两两成群坐着,看了一圈,只有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是空的,李白只好走了过去,结果走到后排才发现,一个人横躺在椅子上在睡觉,看不清长相,李白想都没想直接对着那人的腿踢了一脚,椅子哐当一声,这时班级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班级的后方,漏出惊讶的表情。被踢的那人醒了过来,慢慢的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眯着眼抬起了头。李白才看清这人的面庞,怎么说呢?完全不像个学生,不论从眼神还是表情,还是发型,都有一种深深的“痞”味,一头长发是模仿了《古惑仔》里陈浩南的发型,他撩了下眼前的头发,腿还是放在边上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李白。
李白也没想到刚进班就惹到这么一个人,但这是全市最乱的学校,既然来了就要学会习惯。李白把脸探过去,看着那人平和的说“兄弟,这边上有人么?”那人依旧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李白,一句话没说,看了好一会,才慢慢把腿放下去。
李白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了那男生的身边,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班上其他学生才转过脸去又开始各说各的。李白转脸看向他身边的这个男生,那男生依旧皱着眉头看着他,而那目光,就像是三四十岁老男人的目光一样。李白也不见外,无所谓的笑了笑,常年的坏学生使他知道坏学生之间怎么沟通,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来“抽一支么?”那男生看见李白手中的香烟了,眼神逐渐缓和下来,他按了下李白手里的烟,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收起来,等报道完出学校抽。”李白笑了笑,他明白,他这个动作得到了这男生的认可,很快把烟又收了回去。
这时男生说话了,似笑非笑,依旧是沙哑的嗓音“满屌的吗,敢把我踢醒,混哪的?”李白自然的接道“哦,西门四十九中来的,兄弟混大头的?”坏学生之间总是喜欢模仿黑道上的黑话,所谓出来混也无非就是打过几场架,但也有个黑话切口可说,这一点李白很清楚。所谓的混分几个层次,混世的,一般就是没啥背景,打过几场架,装过几次逼,有几个“什么哥”或“什么姐”罩着,这叫混世的;混家的,就比较厉害了,一般从小家庭里就是黑道的背景,自己虽然不认识几个人但家里罩的住,孩子在外边惹事被欺负了,家里真能喊一帮社会上的人来找场子;然后是扛把子的,一般是指一个团体的头子,就是老大的意思,不管是哪里,手下有小弟的都叫做扛把子,就像刚才看见的狂人一样,就是初中部的扛把子;最后最厉害的是混大码头的,不过这没人敢说自己是混大码头的,因为这样的人一般就真是黑社会里的人了,学校里不可能存在,如果你敢这么说,第二天肯定被人找茬。这和身上穿个衣服,衣服上印一行字“我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然后去外边兜一圈找死没啥区别。而所谓的混大头,是一切的统称,意思就是混的好的意思。
那男生笑了笑,“一般般,也就在高三认识几个人。”李白听后这时明白了,他在十六中高三认识人,不怪开学第一天就敢在教室里睡觉“刚才没注意,兄弟怎么称呼?”所谓人在外,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男生听李白都这么问了,也就没说什么了,伸了个懒腰“我叫陈亮,你呢?”李白笑了下“李白”“啊?你叫李白?那个写诗的那个?”“对啊,就是那个诗人,一个名”“操!这么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就是你写的吧”“哈哈,那不是李白写的”……
男孩子之间的沟通有些时候就是特别简单,几句话一说,李白和陈亮算是熟悉了起来“走,等放学找个地方抽烟。”“好啊,这附近我还不熟……”
今天是来学校报道,并不上课,所以班主任就点了下名,点到李白的时候班主任也开了下玩笑“李白,哎呦?还来了个诗人。”李白也特别爽快的“哎!”了一声,班上同学哄堂大笑,而李白也乐得用自己的名字给大家欢乐一下。而李白也注意到了,班上也有几个男生没笑,一个是坐教师中间皮肤黝黑的男生,板着脸一副阴沉的模样,刚才点名时李白注意听了,名字叫做刘贺祥,而他边上坐着一位肤色白净的男生叫做黄斌,同样没有丝毫笑容,而是回头看了李白这边一眼,李白注意到他并不是看自己的,他看的是李白身边的陈亮。接着是坐在第一组的一个男生,只有轻蔑的笑了一下,而看他手臂上似乎还绑着拳带,李白也真想不通这样的打扮老师怎么也不管不问,点名的时候听说叫做雷军,其他还有几个因为没点到名,所以李白也不知道他们叫做什么。
而转脸看看身边的陈亮,他却跟老色胚子一样到处再看其他的女同学,可能他的面相过于成年,所以女生们都胆怯的回避了过去,他却一点感觉都没,一边看一边还翘着二郎腿小声和李白聊着“哎,你看那个女的咋样?长的蛮漂亮的吗。”
很快点完了所有同学的名字,老师宣布几号正式上课后就离开了,其他同学也三三两两的离去,而李白也和陈亮跑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区里抽了几只烟又聊了聊才分开各自回家。陈亮,成了他在这所学校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