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任景生发现那本该将他脑袋削掉的巨斧迟迟未落时,他张开了眼,随之他便看到了几个横躺在血泊里的蛮人。他也就此明了,他获救了。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如他一样年轻的脸,柳残阳,是他的部下,曾经的部下。
但是现在,他已经成无双的部下。
柳残阳在任景生的营帐的时候,即使他很出色,是一个很好的将士,但他骨子里暗藏的那股傲气太过锋芒,所以任景生并不太喜欢他,也所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士,他被无双挑走了之后,任景生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可是柳残阳一到无双的营帐下时,即刻变升成为了百户。这是任景生怎么都想不到的。而现在正处要命的时刻,竟然是柳残阳救了他一命。
柳残阳很平静,既不骄傲,也不意气风发,如往时一般总呈透着一股谦虚。可是柳残阳的谦虚在任景生看来,如无双的那张脸一般,总让人生出一阵不由而发的厌气。
任景生此刻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成旭知道他这一千将士不可能挡得住即将涌入城门来的蛮人,在开阔地上进行短兵相接的撕杀,是蛮人最喜欢的战斗。一旦让他们成势,汹涌冲杀进来,他这一千人,很快就会被蛮人击溃。
斩杀令,随之被传下。
战斗只能在城门间进行,绝不能退让一步,兵退斩兵,伍长退斩伍长,十长退斩十长,百户退亦斩无赦。
无双当然知道只凭这一千人想挡住蛮人的冲杀,只能是螳臂挡车,他令陈月下上了城楼将一个两百人的方阵调了下来。即使这样,都指挥使的一千兵力,再加上他的四百多兵力,加起来还不够一千五百的兵力,想要顶住蛮人的冲击仍是胜算毫无,但是无双却没办法把全部的兵力都调下城楼来。
因为他一旦把全部的兵力都调离了城楼,城楼估计也难以守住了,一旦上蛮人攻占了城楼,蛮人形成上下夹击之势。石山城,必城破难逃。
蛮人虽然知道城门破毁在即,但是破门之后才是真正的交锋,城门太小了,根本无法攻入太多的兵力,只能是一寸一寸的杀进。如果城防兵把绝大部份的兵力都堆积在城门内,他们即便是撞破了城门,也难以在短时间击溃城防兵,只是枉在城门处堆积尸体。
现在每一处的城楼都成为了蛮人的攻击点,而且没有佯攻,全是拼死的登城战。面对蛮人成倍之数的兵力攻击,成旭毫无办法,只能让大部份的兵力都留在了城楼之上。虽然绝大部份的兵力都留在了城楼之上,但仍守得艰苦万分。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蛮人撞破城门之后,形成猛虎出笼之势,蜂涌推进,不然凭守城的将士与蛮人之的力量的巨大差距,会被一击即溃的。
成旭当然知道如果不能将蛮人的冲势遏止住,再多的兵力都扛不住蛮人的冲杀,他沉着脸问他身前身后的一干等将领,有何计策。
没有人出声,都只是摆着一脸的苦涩。如此厚实坚固的城门都挡不住蛮人,还能什么办法能阻止蛮人冲杀进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说计策,唯一的计策便是要用自己将士的尸体把这城门堵上了吧!
最无奈,也最为惨烈的计策。
就在大家都脸若死灰,一片灰败的时候,无双开口了:“用拒马!”。
短短的三个字,短而有力,恍若石破天惊,震醒了在场的所有将官,也包括成旭。
所谓的拒马,便是以木材做成的人字架,将枪头穿在横木上,枪尖向外,设于要害处,用以防御骑兵突击,因此称之为拒马枪。
可是一般的拒马是不可能挡得住蛮人的,因为蛮人的破坏力实在太强悍了,他们手中的巨斧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将拒马损毁得一干二净。如果是那么简单,怎么可能没有人会想到的呢。
所以无双提议拒马要用巨木来造,枪头也同样用削尖的巨木。
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成旭命工匠火速按照无双之言开始造巨大的拒马,时间虽然不多了,好在拒马并需要高难的造术,只需力气和速度。
可是时间似乎还是显得有些不足了,那城门已经到了最后的命数了,在蛮人的撞城车的猛烈撞击下,不止在强烈地晃动,并慢慢地出现了无数的裂痕。
为了给工匠们争取造巨型拒马的时间,成旭又让部下将更多的横木顶在了城门上。
但是一个名为金多汤的千户很快就丧气地质疑了拒马的作用:“那拒马,看似可以暂时遏止住蛮人的强大攻势。实际上,起不了什么作用,别忘了蛮人有巨型的撞城车,他们既然能将这般坚厚的城门都撞破,这小小的拒马,能扛得住那撞城车的撞击?”。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慌乱。
无双望了望那城门,然后淡然说道:“那就不要让他们的撞城车冲进来。”。
“如何能让撞城车进不来。”,金多汤反问道。
无双的回答同样很简单:“挖坑!”。
金多汤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无双,心里暗想道,这样都行?
别人认为行不行没关系,只要都指挥使觉得行便行。成旭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却是有答案的。
不罗嗦,即刻行动。
很快就有人就有人抡着巨大的铁锤将城门内的青石块敲碎,然后就有数十人扛着铁揪锄头开始刨土挖坑。
可是只做这些还远远不够,谁也不能预料到当蛮人破开了城门之后,会发生些什么。现在所做的这又到底会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
无双没有像那些将领一样,静静地或是心绪烦乱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他在不断地作着准备,以应对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任何可能。
他让人再次备了火油,用瓦罐,一罐一罐装好。
他让人到城楼之上将所有的手驽都调拔了下来。
他让他这四百将士中的两百人都调换成了箭手,又让箭手将箭羽都备足了比一般的配给多了一半以上。
城门已经是在蛮人的一阵猛烈过了阵的撞击中,极限已至。蜘蛛丝般的裂痕,纵横交错。城门内的大坑还在继续凿挖着,在几十将士的狠力掘挖中,没用了多久,那坑已经是被挖至宽有四米多,深有两米多。
挖出来的泥土也迅速被移走。
这个大坑应该是足以把那撞城车给陷下去,以那如此沉重的撞城车,一旦倾入这个坑中,蛮人想要再将它推出来,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他们就是想抬也得问守城的将士乐不乐意。可眼看那城门就要被撞个支离破碎了,那拒马却还是没有铸造完成。将众士的心不由得紧紧的悬着,而胸口之上,却又被置放着无数的石块,压得他们连呼吸都显得艰涩。
如同和尚敲钟般一声接着一声的撞击仿若雷霆般炸响着。
喀嚓喀嚓,断裂的声音在从城门的外部传来,这声音如同惊天霹雳之捶,抡在了所有守在城门内的将士的胸口上,是惊、是颤。
城门终于要碎了。
城门外的蛮人发出火山爆发般的欢呼声。
而城门内的将士却是脸上血色尽失,城门即刻便要被撞破了,拒马呢!说好的拒马呢!没有拒马,如何能挡住蛮人的疯狂悍不畏死的冲击。
不止是成旭惊慌难定,就连一向沉静神安的无双都开始心生凉意。
就在所有的将士都恐惧难安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些举着火把,抬着巨大的拒马的将士出现在了街道上。那些抬拒马的将士已经拼尽了全力在奔跑了,可还是让人觉得不够快。不用成旭下令,百户们已经喝令着几十将士冲了过去,抬起那拒马,向城门处飞奔而来。
那巨大的拒马横着刚好把城门通道全都堵死,仅剩细细的隙缝,顶多允许苍蝇从中飞过。为了阻止蛮人一冲而进,在城门内设了三道拒马。这三道拒马都是用建房屋的横梁般粗硕的坚硬似铁的铁黎木造成的。
这也是为什么仅仅三道简单的拒马用几十上百的人削造仍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因为这铁黎木实在是太硬了。
如此粗硕的铁黎木拒马,只怕是空让蛮人劈砍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吧!为了不至于让蛮人一冲就把那些拒马掀翻,拒马的横木上都穿过了数根铁棍,直接钉入地上的青石板,以此固定住。
将士们刚将那三道拒马固定好,那城门终于经不住那巨兽般的撞城车的一记凶悍的猛撞,碎裂了。
那城门一被撞城车撞碎裂了之后,城门外的蛮人发出了一阵似是能撼动天地般的嗷叫声,整齐、有力。
那撞城车将城门撞裂了之后,推动着撞城车的蛮人没有就此停住,他们透过暗光看到了城门内那三道巨大的拒马的暗影,他们当然知道这定是为了阻止他们蜂涌而入而设下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