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餐,我爸嚷着要去找张成说理去。
我妈说:“你去找他干嘛,你看张成他妈那个牛X样儿,你去找他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爸说:“我就不相信,老子跟张成这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今天一定要去找张成说理去。再说我不去他们老家,我直接去店里面找他。”
我妈默不作声。
我爸转头又对我妈说:“你给我取俩钱,我买盒烟。”
我妈说:“又要钱啊?找人算帐还要钱做啥?”
我爸怒道:“你妇道人家懂个屁,找他说理,至少也要让根烟吧?”
我妈去取了十块钱交给我爸。
我爸说:“十块不够!”
我妈又去取,嘴里说:“唉,一天到晚都要花钱,又赚不了钱,唉,这日子没法过啊。”
我爸领了钱之后,嘴巴用毛巾一擦,出去了。
中午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见我爸已经回来了。
我爸好像心情大好,走到门口就能听到他的笑声。
我心想不是吧,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
我进门一看,我爸居然在试西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灰西服看起来挺新的,我爸把上衣已经穿上,马上就要穿裤子了。
我妈在旁边举了一把,以前我妈陪嫁时的破的不能再破的镜子给我爸看效果。
我爸一面笑眯眯地看着镜子,一面跟我妈说:“这衣服绝对的正牌,要是放在专卖店里面也绝对不是这个价。今天绝对值了。”
我妈也附合似的笑笑,但笑容很勉强。
我说了一声:“买衣服了?”
我妈说:“嗯,你爸买的”
我说:“给我买了没有?”
我妈说:“只给你爸买了一套西服。”
我说:“多少钱啊?”
我妈说:“450”
我说:“哪来的钱?”
我爸见我话这么多,有点生气:“小屁孩,问问问,哪有那么多的费话。”
我不敢再问,只是心里在想,我爸受了伤,动了手术,花了这么多钱,还有人大清早来要帐的,家里的经济已经够困难的了,我爸哪来的钱买400多块钱的衣服。天哪。
这时我听我妈问我爸:“这次你去找张成,没有碰见他妈?”
我爸已经穿好裤子,紧着裤腰袋说:“没有碰见,我只看见张成跟他老婆”
我妈问:“他老婆没有说什么吧。”
我爸说:“没有。”
我妈问:“那张成说什么没有?”
我爸说:“张成他娃子敢说个屁?我跟他说,我跟你干活也干了半年了,这一分钱没有得到还弄成这样,你们还要问我要钱,这太不像话了。”
我妈问:“张成怎么回答”
我爸说:“张成也没有说什么,当即就给我500块,说让我先拿着,我就说过,张成不是他妈那种人,要是他是他妈那种人,老子早就跟他断交了。”
我爸系好腰带,把50块钱交给我妈说:“这是剩下的50块钱,你赶快收好。”
然后把镜子从我妈手进面抢过去,自己看来看去。笑道:“我说好,就是好,这看上去,至少也像个大老板。”
我妈转身进了内屋把50块存个地方。
我也跟着我妈进去了。
我妈脸色很苦闷,嘴里小声对我说:“你看看你那不争气的爸,人家张成刚给他500块,他这钱还没有捂热,一转身买了一套450块钱的西服,你看气人不气人。”
我也小声跟我妈讲:“我爸这西服不是名牌吗?”
我妈说:“名牌个屁,是在地滩上买的,人家说是名牌,他就真当是名牌,八成又是被人家骗了。这个疯子。”
我心想,不对啊,刚才我妈还站在旁边陪着我爸笑呢。怎么一进内屋,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呢?
我说:“妈,你既然已经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爸说呢?”
我妈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那个二竿子脾气,我要是这样说,他不马上伸手又要打人?”
想想觉得我妈说得也有道理。想想我爸伸手要打人的气势都让人害怕。
我妈一边把钱放进床头箱子里面,一边哎气:“450块钱啊,现在咱家欠人家一屁股债,有这钱去买那狗屁西服,也不操心着早点把钱给人家还上。就算拿这450块钱去街上割斤肉吃吃,也能吃很久了。唉!”
我妈又嘟囔道:“唉,咋就嫁给了这样一个傻帽呢?”
我跟我妈出了内屋,看见我爸已经穿好了西服,拿着镜子,在客厅走来走去。我心里在想,我爸妈一天到晚都在田地里面干活,穿这么斯文的西服干嘛用啊?
到了晚上,我姐知道这事之后。
我姐私下对我说:“咱爸就是个神经病。他有这买西服的钱,都没有说给老婆孩子买件衣穿穿。你看看咱们一家老小都穿的是什么?咱妈的衣服都是他们结婚时候陪嫁来的,我的衣服都是把咱妈不穿的衣服改小了之后穿的。你的衣服呢都是我不穿的衣服改小之后穿的,你还是个男孩,一天晚到穿的男不男女不女像不像个人啊?”
我又觉得我姐说得好有道理。
我姐又说:“上回买舞蹈服的时候,就是几十块钱他都拿不出来,现在好了,自己身上几百块钱都舍得花。亏我们这段时间还天天照顾他。我怎么生在这个破烂家庭里面”
我看我姐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我说:“姐别哭了啊。”
我姐说:“我不哭,我只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我只恨我自己不能早点出去赚钱。早点离开个这个家。”
我听着有点发毛,我说:“姐你可别想不开。”
我姐说:“没事,我只是说说而己。”
其实我对我爸买西服这事,也确实挺反感的。
快睡觉的时候,听到我爸破口大骂:“******,这西服里面的针钱头这么大,还卖给老子这么贵,这奸商,不得好死。”
家里谁也没有搭腔。
后来我妈又养了一头猪。我们家里又种了好几亩的、烟叶棉花和辣椒。
我们都特别累,我和我姐必须得跟一个大人一样,到田地里面干农活。
以前也干农活,只是帮爸妈干点小活,现在是干大活。
我爸给我们姐弟俩布置有农活任务,完不成任务不准吃饭。
我时常干农活干得腰疼。干完农活还得回家做作业。
后来我姐去镇上读了初中,初中是寄宿制的,一周回来一次。
我姐说这样好,也不用天看看家里这乱七八糟的事情闹心。
我爸妈也经常让我去药店买各种膏药往身上贴,又是扭到腰了,又是冷到腿了什么的。
终于在年底把烟叶,棉花、辣椒和家猪都卖完之后,听说欠人家的钱都还得差不多了。
日子就要这样平平淡淡过去的时候,我爸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说他想当村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