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蔓,李子鸾待你如何?”易深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
阿蔓眨眨眼,认真想了下,笑眯眯答道:“六郎待阿蔓极好,大郎放心。”
“放心?”易深只觉无比讽刺:“若是当年我拼了一切留下你,
“大郎,当年你并未做错什么——一来你有家人要保护,再者六郎和表董小将军都是你无法拒绝之人。在那样的形势下,换作是我,也会同样做法。大郎,阿蔓从未对你有丝毫误解、怨怪,你也莫再自责了,好吗?无论是否在大郎身边,阿蔓都一直视你如父如兄,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大郎做一辈子的亲人?”阿蔓说完,歪头笑看着易深。
易深苦笑:“亲人?却不是我希望的那种亲人”
他声音极低,阿蔓没有听清,以为易深不愿,自然也不好坚持。忽又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脚步缓了缓,这样便离得易深更近些,然后压低声音微仰着头问:“大郎,你可知圣人为何与卫王府面和心不和?长公主又为何定要置六郎于死地?”
“不知。看情形,董将明恐也不知内情,不过,想必是与二十三年前先帝太宗发动的那场血雨腥风有关。”易深幽幽望着阿蔓绝美的容颜,有意试探:“你既如此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六郎?怕他不肯告诉你么?”
“不是。”阿蔓黯然摇头:“我若相询,六郎应会据实以告。但此事恐怕是他此生最大伤痛,我实是不忍触及。”其实阿蔓并非刻意想要刺探李梧的**,而是因为只有清楚他最大的心结所在,自己才能够知道他真正需要什么,然后对他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他对你,便如此重要么?”
阿蔓粉颊微红,有种被人看破心思的赧然,不过还是不闪不避地迎向易深沉沉的视线,毫不迟疑地点头,“嗯,我只愿六郎一切都好。”
阿蔓将易深送至角门边,易深并未马上离去,默默盯着眼前的少女片刻,一字一顿道:“放心,他会如愿的。”
阿蔓杏眼晶亮,绽开顽皮笑容:“那是当然——有大郎襄助,六郎便是如虎添翼,焉有不成之理?”
这样娇俏的阿蔓,令易深移不开眼,愣怔一瞬,才有些狼狈地轻咳一声,匆匆告辞而去。
李梧还在梧桐树下闭目乘凉,听到阿蔓轻盈的脚步声走到跟前,半睁开狭长凤眼:“走了?如何送了这许久?”
阿蔓笑:“太久不见大郎了,就说了几句话。”
“哦?说了什么?”状似无意,李梧甚至又闭上了眼睛。
阿蔓大大方方地全告诉了他,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关于最后那段,阿蔓略迟疑了下,没说出来。
就算不用眼睛看,李梧也听出来了,不悦地抿抿唇,“现在还敢有所保留了?”
无奈,阿蔓只得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提了出来——除了自己那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来历,只要他想知道的,她都愿意对他完全坦白。
李梧脸色完全变了,不是恼怒,而是阿蔓难以分辨的复杂和挣扎,甚至可以看出他宽大衣袍下瞬间紧绷的肌肉。阿蔓屏息等着,良久,李梧吐出一口气,语带疲惫地道:“今日先不提了,以后再说罢。”
阿蔓柔顺应好,见他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加了一句:“六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和阿蔓说。再大再难的事情,你说出来,都应该能轻松一些——承受本就够辛苦了,实在不必再默默地。”
李梧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欣慰的笑:“我知晓了。”
五日限期一到,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府果然将李梧等人遇袭一案的卷宗连同二十六名案犯按了指印画了押的供状呈给熹宗,正是朝会之日,熹宗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勃然大怒,痛斥京兆尹无能,竟然让一伙江洋大盗在京郊为非作歹多日,还险些坏了李梧等人性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云云。臣子们纷纷附和,于是当日午后二十六颗人头落地,同时京兆府四处贴了安民告示,热议多日的卫王独子遇刺案终于尘埃落定。
另一边,下朝后的熹宗心情差到极点,胸中怒火熊熊,他快压制不住那种想要亲手掐死自己那个荒唐愚蠢的胞妹的冲动了。拒绝乘辇,熹宗觉得自己需要走走发泄一下,但是他脚步飞快,加上本就身高腿长,后面的张里带着数十内侍宫婢小跑着跟得气喘吁吁,不知熹宗这是要去哪里,不过现在的情形就算是张公公也是噤若寒蝉。
终于停在一处宏伟的宫殿前,熹宗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含元殿。门外的小黄门早已跪倒一溜。李昌吉深吸口气,平复一下暴怒的情绪,才走了进去。
董妃此时自然已得了禀报,不过并未出来接驾,换了其他妃嫔,李昌吉定要问罪的,不过董妃一贯如此——并非骄纵,而是不在意,不在意地位名分,也不在意他这个皇帝夫君。
李昌吉很清醒,清醒到无比清楚自己对这个冷情冷性的绝色美人是着了魔。从多年前踏平那个西北小国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时起,他便着了魔般,眼里、心里只能容得下她一个。给她尊贵的名分,重用她的兄长子侄,就算后宫里再多美人,他也最宠爱她一个,他以为,滴水穿石,就算是再铁石心肝的女人,日子久了也能被他焐热了。
可是,十几年了,董妃却始终如第一日屈服于他一样,只有认命,而他最想要的她的倾心和仰慕,依旧一丝一毫也无,甚至连笑容都吝于给他一个。李昌吉身为天子,坐拥天下,岂能容忍有人这般无视自己?
刚开始那几年,李昌吉在董妃那里受了冷待,也曾故意冷落她甚至当着她的面宠爱其他妃嫔,意图以此令她明白自己是她身心的主宰,她只能如所有人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但是董妃每回都令李昌吉失望了,她就算因失了宠而被其他妃嫔讥嘲、被宫人苛待,都不曾回头求过李昌吉,而是淡然处之,从容以对。
反倒是李昌吉每每放不下这个女子。他身为李家男人,旺盛的征服欲本就比之任何人更强,董妃的性子激起了他的不甘,那夺人神魂的美貌倒在其次了。所以后来就算董妃待他再怎么冷淡,他都一笑而过,然后更加起劲地换着法儿地博美人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