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纤蝶闻言急忙摇头道,“皓维先生多虑了,如果梁三公子现在方便见我的话,请务必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冷纤蝶不敢在这个时候拒绝与梁三公子见面,她对梁家所做的一切虽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只是这份心虚也足以让冷纤蝶谨小慎微,尤其是将要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梁三公子。冷纤蝶下意识的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在衲岩县做过的那些事情。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拥有前世的记忆。
与窦皓维定下这个约定之后,冷纤蝶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没想到没出两天,窦皓维便来对冷纤蝶说已经为梁三公子安排好了住处,请冷纤蝶与他一同过去看看。
冷纤蝶硬着头皮装出欢喜的样子随着窦皓维出门乘上了软轿,轿中,冷纤蝶不断的默默安慰自己,可这股莫名其妙的恐惧却像是在她心里生根了一样,无路如何也不能消散。
宣颜大哥不在身边,冷纤蝶更觉得无助。当面对梁三公子的时候,冷纤蝶知道,就算是有窦皓维在场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如果梁三公子要对她不利,也绝对不会当着窦皓维的面做什么。
可当冷纤蝶再仔细考虑的时候,却又发现梁三公子似乎也没有理由对她有什么不利。就算是当初在衲岩县发生过许多事情,但推想现在梁三公子最为憎恨的人,应该是当时没有对他伸出援手的骁瀚王杜亦霖,又或者是与他一家人惨死关系更为直接的贺笠靖。
没错,在那件事情之中,冷纤蝶觉得自己没有让梁三公子怨恨她的地方。就算是她做过许多事,但却都没有显露出来。虽然那些事情骁瀚王杜亦霖多多少少都知道,可他却也是绝对不会将那些事情透露出去的人,所以梁三公子也绝对不会知道当初那些事情都与冷纤蝶有关!
绝对不会!
冷纤蝶在轿中死死攥着拳头这样安慰自己,不知不觉间,软轿突然停了下来。
“纤蝶姑娘,我们已经到了。”窦皓维亲自过来帮冷纤蝶挑起了轿帘。
冷纤蝶有些狼狈的从软轿中出来,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抬头一看,他们的软轿停在了一个僻静小巷里。对面正是一座府宅的正门,两扇黑漆大门紧紧关着,门前连一块上马石都没有,门楣上也没有挂什么匾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门小户。
窦皓维嘱咐了轿夫几句,轿夫们便抬着两顶软轿出了小巷不知道去哪里了。这时窦皓维才上前抬手轻轻叩上那黑漆大门上的铜环。清脆的响声在这小巷中显得有些刺耳,冷纤蝶不由得后退两步。
稍等片刻,黑漆大门缓缓打开,还没见到人影儿,就能闻到一股冲鼻的脂粉香味冲大门里面扑面而来。
“哟,这不是窦先生嘛!我家相公可就等着你来呢!快进来进来!”
冷纤蝶顺着香气和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火红衣衫的女人站在门里媚笑着冲窦皓维甩着轻纱汗巾。
就在冷纤蝶看到那女人的同时,那女人也看到了冷纤蝶。她先是一愣,随即从门里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上前拉住冷纤蝶是手,咂巴着嘴赞道,“看看、看看,这么标致的姑娘,真就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说着,她上上下下将冷纤蝶打量了一遍,然后扭了一下身子拍拍冷纤蝶的手臂,眯起眼睛笑道,“哟,这就吓着你了?怪我怪我。你就是冷纤蝶吧?我家相公没少了在我面前提起你。对了,我叫小花娘,窦先生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没有啊?”
冷纤蝶秉着呼吸看看小花娘,又看了一眼窦皓维,心中暗想,梁三公子竟然是与这女子一直在一起生活?
“哈哈哈哈……”小花娘见冷纤蝶愣在那里没有回答她的话,笑着又拍了冷纤蝶一下,然后就这样拉着她的手迈步往黑漆大门走去,边走她还不忘冲窦皓维甩汗巾,“进来进来,窦先生你还等什么呢?”
冷纤蝶就这样被小花娘一直拉着进了黑漆大门,进去之后冷纤蝶才发现,这个府宅可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大的多。
正对着黑漆大门那里放着一块巨大的扁平石头,这块石头如同屏风一样,上面还提着诗句。绕过这块石头,单是这头道院子就足以用气派来形容了。正面一排九间正房,两侧分别又是六间厢房,整个院子看上去十分宽敞,而且完全没有种植什么花草,全部都用青石铺满了。
这种冷峻的大气之感与当初梁三公子所住的那竹林小院可以说一丁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也许正是因为这里太大又显得太冷,冷纤蝶绕过那块大石屏风之后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哟,冷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小花娘攥着冷纤蝶的手,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手现在就如同冰块一样冷。
正当冷纤蝶惊觉自己有些失态的时候,窦皓维急忙过来给她解围道,“纤蝶姑娘中毒之后身子大概还没有养好。”
小花娘一听窦皓维这么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咂巴着嘴轻声叹道,“唉……冷姑娘,你也真是可怜……这样吧,你先跟窦先生进屋去,我去给你做点热乎的东西来。我们女人家啊,该懂得体贴自己,要不然等身子有了毛病,还有谁来疼你啊……啧啧……”
说罢,小花娘便自顾自的快步朝后面院子去了。
她一走,冷纤蝶顿时松了一口气。
窦皓维看到冷纤蝶的反应,浅笑着说,“吓到你了?”
冷纤蝶苦笑着小声说,“这样热情的人,确实不常见。”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然后迈步朝正堂走去。
冷纤蝶和窦皓维迈步进了厅堂,就见有人大步从侧室走了出来。
冷纤蝶看到那人,心底便骤然升起一股惧意。梁三公子,他虽然精瘦了许多,但脸上挂着的笑容和眼中透出来的狡黠却一点都没有变化。冷纤蝶发现梁三公子看到自己的时候眼中似乎带着阴森的寒意,但这寒意一闪而逝,冷纤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梁三公子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的是轻便的雪白衣衫,一根靛青腰带随意的将宽大的袍服系住,脚下趿拉着一双粗布鞋子,这散漫的样子与当初他在衲岩县的时候一般不二。他先与窦皓维打了个招呼,而后来到冷纤蝶面前,笑呵呵拱手施礼,道,“冷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冷纤蝶飘然万福,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听梁三公子说,“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冷姑娘的事情,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你,说不定也是上天眷顾呢。”
冷纤蝶抬头看着梁三公子,不知道他这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梁三公子看了窦皓维一眼,像是忍住了什么话,又转头笑着对冷纤蝶说,“我这一路上是东奔西逃的来到皇城,可没少听到街头巷尾的消息。尤其是到了皇城之后,马上就听闻说是骁瀚王府里一位姓冷的姑娘中毒了,事情闹的还不小,与皓维一打听,果然是冷姑娘你啊。”
冷纤蝶闻言苦笑,心中暗想,看样子自己的名声在皇城里已经传到街头巷尾了,难怪我这样区区一个弱女子中毒竟然能够在朝廷里掀起一股轩然大波来,仔细想想,这其中除了有与骁瀚王和安平之相关之处,说不定什么其他的因素隐藏其中呢。
没有来得及多想,梁三公子便为两人让座。他们刚坐下,就见小花娘端着个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花娘把托盘里的四个小碗分别放在他们手边的小方桌上,然后自顾自的在梁三公子身边坐下,对冷纤蝶说,“纤蝶姑娘,快尝尝这姜茶,这东西啊,你要是常常喝上一点,对身子可好了。”说罢,她又转头对窦皓维说,“窦先生也尝尝,听我家相公说窦先生你是操劳的命,也得注意保养身子才行。”
窦皓维一听小花娘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他用手点指着梁三公子,眼中的意思是说,你竟然说我是操劳的命?
梁三公子端起小碗喝了一口姜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然后冲窦皓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东西不合你的口味。
虽然窦皓维看明白梁三公子的意思了,可毕竟是小花娘端上来的东西,就算是做个样子,他也得尝一口。端起小碗浅浅的抿了一口,冲鼻的姜味冲的窦皓维差点吐出来。好不容易勉强咽下去,他苦笑着点头道,“果然是好东西。”
“哟!”小花娘白了窦皓维一眼,“窦先生你可别骗小花娘啊,读书人可该知道什么叫良药苦口,我也没说这东西好喝,看你们两个,还得递个眼神儿……啧啧,男人啊……”说着,她冲窦皓维甩甩手里香味扑鼻的汗巾,意思是不用勉强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