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你就别和我们这些不懂事的人置气了。这孩子还小,还请爷脚下留情。”夜枫说着伏低了身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给武二爷下跪的时候,夜枫突然伸手一拉,武二爷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就觉得脚下一转,那孩子已经被夜枫扯了出去。
武二爷被这么一拉,差点没站稳,气得拉起衣袖,“不想活了?”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嗡嗡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空中不知为何飞来一大群马蜂,铺天盖地,甚是吓人。
“蜂群!”人群散开,不少人拉过衣袖挡住自己的头和脸,往最近的店铺躲去。
那耀武扬威的武二爷等人此时也变了脸,顾不得找夜枫的麻烦,抬脚就跑。
这蜂群来势汹汹,转瞬就已经飞了过来。
说也奇怪,这些马蜂像是专门冲着武二爷等人来的,一飞到跟前就从空中俯冲下来,对着武二爷和他的那几个爪牙直接蜇了上去,蜇得他们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
可蜂群的攻势很猛,哪里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不到片刻,那几个人就已经变了样,一头一脸的包,在地上翻滚哀鸣,估计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众人躲得远远的,低声议论着,无非就是什么“坏事做绝,自有报应”一类的话。
夜枫瞅了莫寻雁一眼,心里明白这定是阁主所为,暗笑着吩咐手下的孩子们捡起地上的铜板,收拾东西,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刚脱困的欧阳元青自然不知这是何物,见众人惊叫着跑开,又见武二爷等人被蜂群攻击,满地打滚的惨样,直觉害怕,一把拉住莫寻雁,惊慌地瞅着天上,“雁子……”
莫寻雁淡淡看了他一眼,抬手把他手拍开,“孤诺,你找的哪家店?我饿了。”
“往这边,小姐。”孤诺走在前方带路,莫寻雁跟在他身后。
欧阳元青有些诧异,愣在原地看着莫寻雁走开,好像不明白为何她突然对自己这样冷淡。
“呆子,还不走?想被马蜂蜇啊?”孤希拉了一把欧阳元青,压低声音,唯恐被莫寻雁听到,“刚才小姐叫你不要赏了,你不听,硬是把钱扔过去,闯祸了吧?”
欧阳元青似懂非懂,就只听明白了一句,自己没听寻雁的话,她不要自己了。
眼眶一红,顾不得被人扭过的手还在疼,欧阳元青跑上前去拉着莫寻雁的衣袖,怯怯地唤了一声,“雁子……”
“放开。”莫寻雁抬眼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冰寒,欧阳元青不禁打了个哆嗦。
“雁子,我错了。”欧阳元青放了手,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莫寻雁身旁,低着头,捂着隐隐作疼的手腕,唯恐下一秒莫寻雁就把他直接给扔了。
莫寻雁并不看他,话里没有一丝感情,“阿元何错之有?”
欧阳元青嘟着嘴,“我没听雁子的话。”
莫寻雁没吭声,继续往前走,跟着孤诺进了小店,进了一间雅室。
孤诺看了孤希一眼,孤希将欧阳元青往里面一推,跟着孤诺去找小二点菜。
“雁子,我以后都听话。”欧阳元青眼眶泛红,眼里带着委屈。
“阿元,出来玩会遇到很多坏人,你要是不听话,坏人就会欺负我们。”莫寻雁只想给他一个惩戒,毕竟他现在的脑子,说多了也不会懂。
“手还疼么?”莫寻雁语气软下来,轻轻拉过欧阳元青,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痛!”欧阳元青抬起自己的手腕凑到莫寻雁面前,只见他手腕处青红紫绿,显然那男人扭他手的时候力气不小。
“记住以后要听话,这样坏人就不会欺负你。”莫寻雁摸出药膏,轻轻为他抹药,“外面不像家里,没有人宠着你,要自己学会爱自己。”
“雁子,你宠我。”欧阳元朗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莫寻雁的眼睛,“我有你。”
莫寻雁正伸手为他抹脸上被那男人掐肿的一处,闻言手一滞,看着欧阳元青没有说话,脑子里却想起三岁时在云山醒来后,第一个和自己同屋的女孩孤舞。
那时候,只有五岁的孤舞也是这样一边为自己抹药,一边为自己擦眼泪,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自己爱自己。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么天真地以为她会一直宠着自己,自己失去了一切,却还有她。
那个和自己同住了两年的孤舞,在自己初到云山的时候,给了自己多大的安慰,若没有她,自己要如何熬过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
可是,谁能想到,两年之后第一次变太的对决赛,自己的对手便是孤舞。
不拼,是死,拼,便会失去唯一的一个朋友。那时年仅五岁的自己是什么心情?莫寻雁如今记忆犹新。
两个最好的玩伴各自执剑望着对方,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都掩不住周身散发出来的伤悲。
当云山老怪一挥手,谁也没有犹豫,谁也不敢犹豫,直接挥着剑冲了上去。
当孤舞倒下的时候,莫寻雁也变成了血人,有的伤口甚至渗出黑血。孤舞的剑上不但抹了软骨散,还抹了毒物,若不是莫寻雁边打边服解药,倒下的便是她自己。
那一天,莫寻雁没有进食。抱着双腿坐在床榻上,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床,默默垂泪。
从那一天起,她明白了,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地爱自己。
也从那一天起,她明白了云山老怪的话,“作为陈国复国的战士,你们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服从本座的命令。”
“雁子……”见莫寻雁沉默,欧阳元青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怯怯地看着她,抓住她顿在半空的手,“我会听话。”
“嗯,我知道。”莫寻雁回过神来,继续往他脸上涂药膏,“还疼么?”
“你吹吹就不疼了。”欧阳元青眨着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平素父皇就是这么给自己吹的。
“好。”莫寻雁愣了一下,嘟起嘴对着那抹了药膏的地方轻轻吹着,君无给的面具非常精致,也很薄,戴在脸上若不涂药水根本取不下来,这样抹药也能渗透下去。
“雁子真好。”欧阳元朗傻笑着忘了疼。
孤诺和孤希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孤希瞪圆了眼睛,难以相信莫寻雁也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孤诺眼眸一暗,垂下眼帘,“小姐,那个卖艺的男子说想见见你。”
“见我?”莫寻雁看上去有些奇怪。
“小姐,你的幽兰粉真厉害,那几个混混都给野蜂蜇死了。想必那人是来向你道谢的。”孤希一下就猜到了夜枫的来意。
“道谢?有那个必要么?”莫寻雁收起药膏,用绢帕擦着自己的手指,话语里带着一丝寒凉,“我下药又不是因为他。这般恶人,留着也是祸害,把阿元的手伤成这样,这么死实在便宜了他们。”
孤诺闻言抬眼看了看坐在莫寻雁身旁的欧阳元青,“那属下去回了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此事与我们何干?不过是莫名其妙飞来一群马蜂,救下了阿元罢了。”莫寻雁淡淡说着,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的确与我们无关。”孤希这下懂了莫寻雁的意思,点头坐了下来。
孤诺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上菜的小二走了进来,出人意料,夜枫还是跟在他们身后。
“各位,刚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夜枫进门后很江湖地抱了抱拳,“在下行走江湖卖艺,时常会遇到这样的地头蛇,只是没想到今日会连累这位公子。幸好老天有眼,惩罚了那几个恶人。”
说着,夜枫从怀里摸出一瓶药酒,“在下这里有祖传的药酒,给公子疗伤吧。”
“兄台不必客气,阿元他的伤不碍事。”莫寻雁并不起身,也不接那药酒。
“那在下告辞了。”夜枫大大方方收回药酒,拱拱手,“不过在下多句嘴,几位用了膳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多谢兄台提醒!”莫寻雁微微颔首,看着夜枫走了出去,随手给欧阳元青布了菜,四个人低头用起膳来。
午膳后,孤希借厨房温了温药,莫寻雁哄着欧阳元青喝了药,四人方才去了后院。
恰遇夜枫带着那些个孩子也在取马车,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们也是往北走,莫寻雁眼珠一转。
不多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了出去,马车上都捆绑着卖艺的道具,只不过孤诺赶的车要比夜枫赶的车小一些。
莫寻雁特意把那个会变彩戏法的男孩唤到了自己车上。沿途赶路是个苦差事,作为病人,欧阳元青情绪特别容易烦躁,有人凑个热闹,倒能给他解闷。
更何况这么一来,别人自会以为他们是和夜枫一起行走江湖的卖艺人,谁还会猜到这样的马车里居然载着易容后的太子殿下?
远远尾随的马车里,君无的声音再次响起,“记:第二日,偶遇江湖艺人,殿下观看遇歹人,郡主下药,招致蜂群,蜇死歹人,殿下无虞。郡主奇思妙想,与卖艺之人结伴同行。伪装难辨,妙哉!”
傍晚宿在同一个小镇,欧阳元青因一下午都和那孩子闹着变戏法,晚膳后喝了药很快就睡了。
莫寻雁栓好门窗,灭了火烛,取下腰间银针,坐在长塌上盘腿打坐,直到深夜方才睡去。
而此刻,京城通往云山的官道上,三匹快马飞驰,三个蒙面黑衣人向北而来。
这般在夜色中飞驰的自然是欧阳英睿和华池华藏。
在别人眼中,欧阳英睿的马车出了京城后,一路向西,赶路、打尖、住宿,一切正常。
然,那宽大的马车其实是暗藏玄机的。
离开京城没多久,欧元英睿就与事先躲在马车中的替身互换了衣衫,趁中途队伍停下来出恭,他带着华池华藏悄悄离去,马车中隐藏的另外两人顶上了华池华藏的空缺。
三人朝着云山的方向一路疾驰,并不曾在沿途去打听谁、寻找谁。
用欧阳英睿的话说,莫寻雁和欧阳元青不可能不易容,与其浪费时间沿途打听,不如直奔云山。他就不信,在云山脚下守株待兔,会等不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