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浮看着跪在那里、浑身湿漉漉的欧阳元凯,心里又恨又气,完全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要知道,昨日她好不容易才劝说皇上同意将欧阳元卉指给孟锦修,借机加强了左相府在朝中的势力和地位,又化解了儿子与侄儿因云浅秋撕破脸的危机,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今日马上却唱了这一出,这不是让自己在哥哥一家面前下不来台么?
凯儿当众求娶云浅秋,哥哥会怎么想?一定认为自己背信弃义,不愿凯儿娶含薇。
锦修会怎么想?一定认为昨日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设计,所谓指为驸马,不过是要阻止他娶心悦的云浅秋。
含薇会怎么想?一定认为自己此前的承诺都是假的,夺了原本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又连这三皇子的皇子妃之位也要夺了去。
这么一来,哥哥一家对自己的误会该有多深?他们和自己、和凯儿可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有了这样的隔阂,一切哪里还能回到从前呢?
孟月浮越想越不安,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瞟向欧阳离辰,小心翼翼揣摩他的想法。
云康城此时也起身走到牡丹亭前跪了下来,“陛下,此事乃小女自己的过错,怪不得三皇子殿下。若不是殿下及时救了她,小女已经一命呜呼了。微臣及小女绝无高攀之意,还望陛下明查!”
欧阳离辰阴沉着脸看向云康城,他对云浅秋的印象并无不妥,但他最担心这一切不过是云家的算计。
此前从未有人在他面前提过欧阳元凯心悦云浅秋,现在仅仅因为救了溺水的她,仅仅因为她啼哭不止,哀叹自己没了清白,凯儿便当众求娶,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父皇,你常教导儿子做事要有担当,今日之事虽是云小姐不慎落水所致,但触碰她的确是儿臣,儿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欧阳元凯再次恳求。
“陛下,小女不敢高攀,若三皇子殿下为了小女的闺誉一意求娶,就让小女做个侍妾好了。”
云康城也是只老狐狸,皇上怎么想,他岂有不知的?虽然他也很希望女儿和三皇子的这一计能够成功,可是,云浅秋的命比三皇子妃更重要。
万一皇上真的认定云浅秋是在以所谓的清白威胁三皇子娶她,一个不高兴,直接下令赐死云浅秋,那便什么都完了。
所以,他及时开口,表明态度,哪怕只是做个侍妾也无所谓,这是要皇上相信他云府没有任何野心,相信云浅秋并非算计。
毕竟,在朝为官多年,云康城清楚的很,在太子尚未痴傻之前,左相为女儿孟含薇谋的是太子妃之位,如今恐怕直接瞄上了三皇子妃之位。
而深藏不露的皇后娘娘,坊间早有传言,她看重的可是卫将军之女卫汐雪,为儿子攥住兵权,这显然是明智之举。
若自己或女儿不知进退,巴巴地贪图那三皇子妃的位置,恐怕就算皇上要饶过他们,皇后和左相那一关也过不了。
与其如此,不如以退为进,先谋求一个低一点的位置,凭借女儿的心机,只要能得到三皇子的宠爱,率先为其诞下子嗣,母凭子贵,她的地位必定能得到提升。
不得不说,云康城这一招当真是管用的,欧阳离辰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
孟月浮也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你求的不是正妃之位,给你个侧妃做又如何?
凯儿的正妃,终究还是要在含薇和那卫汐雪之间挑选的。当然,如果可能,她宁愿是卫汐雪,而不愿是孟含薇,她不想自己和凯儿太受哥哥一家掣肘。
“父皇,云小姐乃尚书之女,怎能委屈她做儿臣的侍妾呢?还是……”欧阳元凯毕竟年轻,一时不明白云康城怎么会如此“作践”自己的女儿。
要是浅秋真的被父皇赐给自己做侍妾,岂不是要伤心死?他是真心喜欢云浅秋,一心要为其谋取皇子妃之位。
“陛下,事已至此,念在尚书大人一片忠心,云小姐温柔贤淑,才貌双绝的份上,就将其指给凯儿做侧妃吧。这样既不委屈云小姐,也不委屈凯儿。你看,可好?”
孟月浮打断欧阳元凯的话,低声向欧阳离辰建议。
欧阳元凯闻言一滞,刚刚抬头还欲再说什么,收到孟月浮冷冷的一个眼神,心里明白自己的算计都没逃过母后的眼睛,不敢再造次,只得低下头去。
“也罢,就按皇后说的意思吧。”欧阳离辰点点头,随即宣布,“册封云氏之女浅秋为二品郡主,封号桂秋,并册立为三皇子侧妃,一年后完婚。”
“谢父皇!”
“谢陛下恩典!”
欧阳元凯与云康城皆大欢喜,磕头谢恩。
“元卉听旨,孟锦修听旨!”欧阳离辰随即看向另外两人。欧阳元卉和孟锦修当即起身上前跪了下来。
“孟氏之子锦修,年少有为,辅佐太子,尽心尽职,深得朕心。公主元卉,慧丽非常,知书达理,特招锦修为驸马,赐住驸马府,一年后完婚。”
“恭喜陛下双喜临门!”
“恭喜三皇子殿下!”
“恭喜元卉公主!”
“恭喜太子太保!”
“恭喜左相!”
“恭喜尚书大人!”
两道圣旨之后,朝臣们纷纷起身,偕同家眷向众人道喜。
莫寻雁自回来后并未再进牡丹亭,而是去了父兄身旁,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又见南风无尘喜上眉梢,心中便已猜到了大概。
不管是谁用怎样的计谋促成了这两桩婚事,至少成全了卫汐雪和南风无尘这一对有情人。
虽然三皇子暂时未立正妃,但相信只要卫汐雪脸上的疹子再出上一段,皇后便会放弃她,到时候卫汐雪便真正地自由了。
想到这里,莫寻雁心里也有几分开心。不管怎样,卫汐雪因此会将自己当作朋友,今后再回到京城,自己在这个圈子里便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此事一定与那腹黑妖孽有关,那狂妄自大、不懂尊重人的世子虽然与自己相互看不上眼,可对南风无尘和欧阳元朗倒是真心不错。
不过,他对谁好对谁不好,对自己过分与不过分,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自己就要离开京城了,至少三年都不用见到那妖孽。
宾主尽欢,宴会在一片欢乐祥和中结束了。
次日,莫寻雁继续在府中忙着炼制药品、收拾细软,直到暮色降临才把一切准备妥当。
莫云洛特意把一双儿女叫到书房用膳,因为此事瞒着莫俊明,所以有的话他说的很隐秘,莫寻雁知道他担心自己,晚膳后特意留下来,陪他说了会儿话。
莫云洛也不善言辞,只是一再叮嘱莫寻雁诸事小心。末了,将她揽在怀里,带着几分伤感,依依不舍地和她告了别。
子时,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飘进了雁园,守候在树上的孤诺当即飘落下来。
随即,孤希进到内室唤出莫寻雁,与孤诺一左一右地架着她,跟随来人飞出了莫府。
来人将三人带进一处民宅,主屋里欧阳元青睡得正香,那挂了铃铛的小白猫躺在他怀中,见到莫寻雁“喵”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属下君浩(君无)参见太子妃。”这两人是欧阳元青的隐卫首领,跟着他已经十年。
“起来吧。”莫寻雁抬了抬手,“本郡主与太子尚未大婚,这太子妃以后就别叫了,无人的时候叫声郡主,有人的时候叫声小姐即可。”
“是,郡主!”两人改口改得很快。
君浩指指桌上两个普通的布包袱,“郡主,殿下的衣物和药都在这里,今夜委屈你在这住一宿。明日一早城门打开之后,就请你的两个侍卫赶车离开京城,马车在后院,已经准备停当。”
“郡主,按照陛下指示,属下等人只能暗中跟随和保护你们。在没有远离京城之前,你和太子殿下最好能戴上面具,以确保安全。”君无从身上摸出两张薄薄的人皮做的面具,递给莫寻雁,随即与君浩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孤诺和孤希去了外间,莫寻雁在床榻旁的长塌上躺下来,看看酣睡的欧阳元青,闭上了眼睛。
天刚亮,孤诺和孤希就起身去喂马套车,莫寻雁听得响动也坐了起来,看看依旧还在熟睡的欧阳元青,她下床梳洗了一番,这才走到床前。
“殿下,起床了。”
欧阳元青显然还没睡够,迷糊中一把抓过那猫儿往旁边一扔,翻过身准备继续睡觉。
小白猫委屈地叫了一声,跳到莫寻雁身旁蹭着她的手,这小家伙,倒是个机灵的。
莫寻雁拍了拍猫儿的头,又推了推欧阳元青,“殿下,该起来了。”
“走开!”欧阳元青闭着眼睛,挥手一拳甩过来,随即两腿对着莫寻雁一阵乱踢,好几下刚好踢到她的肚子上,莫寻雁毫无防备,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这个混蛋!”走进屋的孤诺刚好看到这一幕,一个箭步冲上来,将莫寻雁抱住,“主子,你没事吧?”
“呆子,给姑奶奶起床了!”孤希上前一把揪住欧阳元青的衣领。
欧阳元青这下彻底醒来了,一看面前一张陌生的面孔正凶巴巴地瞪着自己,他第一反应就是挥舞着双手吓得哇哇大叫,“父皇,有坏人!”
“叫什么叫,再叫姑奶奶杀了你!”孤希恶狠狠地蒙住他的嘴巴,迅速点了他的哑穴,放开自己的手,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真是个呆子!”
“孤希,不要吓他,不然他会发病,我们就走不了了。”莫寻雁已经在孤诺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她淡淡地看着欧阳元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呆子刚才那一拳可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她的脸又疼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