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自己并没醉,刚才为何那么睏,小姐何时溜出去竟都不知道。而且,此前明明已经为小姐更了衣,小姐居然自己穿上衣衫鞋子跑出去了?
“叫你们莫要贪杯!”莫云洛心里焦急,来不及细想,脸一沉,厉声一喝,“都知道小姐顽劣,你们却总是这般疏忽!”
“大人,奴婢这就去找!”奶娘转身欲走。
“罢了,我自己去!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反省吧!”莫云洛说完,衣袖一挥,冲出房门。
在雁园寻了一圈,莫云洛来到东墙下,果不出所料,墙根下小小的狗洞旁有爬洞的痕迹,这么大的风雪尚未完全掩盖,想必寻雁才钻过去一会儿。
莫云洛轻轻摇摇头,自家园子刚好与魏王府一墙之隔,寻雁和魏王的孙女年岁相当,常常爬这狗洞去魏王府玩,想必今夜趁奶娘和丫鬟多喝了几杯贪睡,她悄悄溜出卧房便又钻了过去。
莫云洛身子一纵,飞身从东墙上飘进魏王府,轻车熟路地向西苑而来,沿途看到的却全是尸体。
雪很大,却掩不住地上殷虹的血迹,风很猛,却吹不散空气中浓浓的血腥。
莫云洛的心瞬间紧缩,一种不祥的感觉将他紧紧包裹。
魏王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竟然不知,是风雪夜肆虐的大风掩盖了一切声响,还是下手的人太过厉害?寻雁她会不会有事?
莫云洛疾步上前,很快就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女儿的尸体。小女孩被人一剑穿胸,挑起后摔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
偷跑出来的寻雁连外袍都扣得歪歪斜斜,只是一时贪玩就白白送了性命。看着女儿临死前瞪着的眼睛,一脸的惊惧,莫云洛流着泪为她合上眼。
莫云洛忽然想到什么,几步掠进西苑正殿,但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死状尤为惨烈。
“师妹!”莫云洛颤抖着双手将那女子拉出,泪流满面地将已经变冷的尸身紧紧拥在怀里,抑制不住的悲痛漫上心底。
此刻,那个叫了无数次的名字堵在喉里唤不出口,莫云洛的眼泪不断滚落在已没有半点生机,却依旧娇美的容颜上。
“娘……亲……”就在此时,一声很小的呢喃响起,他猛地一怔,抬起泪眼去看地上那具男尸,这才发现男尸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手指居然动了动。
“曼槐!”莫云洛又惊又喜,将小女孩抱了过来,发现气若游丝的她肋骨下有一处很深的剑伤,左脸血肉模糊,看上去惨不忍睹。
莫云洛当即从怀里摸出一粒丹药喂进小女孩口里,伸手点了她几处大穴,这才放下她,施展轻功在魏王府走了一遭,却发现魏王府上下三百零六口,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三岁幼女,除了曼槐,全部死于非命,府里根本没有打斗和翻动的痕迹。
莫云洛眉头紧皱,能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将魏王府灭门的,显然是顶级高手。从其杀人手法上看,皆是一招毙命,却丝毫看不出歹人的门派。
歹人显然不是冲着财宝而来。莫非魏王与人结仇?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招致满门被灭?
思索再三,莫云洛回到西苑,抱起寻雁,与昏迷的曼槐换了衣衫。看着女儿和师妹的尸体,莫云洛手紧握成拳,狠狠砸在地上,暗暗发誓,“师妹,寻雁,我一定会查出真凶,为你们报仇!”
末了,莫云洛强忍悲痛将寻雁的脸划花,和师妹夫妇的尸身放在一处,从师妹颈项间取下一块月牙状玉佩,抱着曼槐迅速向西墙边掠去。
很快,莫云洛抱着曼槐回到了寻雁的卧房,跪在地上的奶娘和丫鬟抬起头来,“大人,小姐找到了?”
“快,打点热水来!”莫云洛没有抬头,径直将怀里的人儿放在了床榻上,“再把药箱拿来!”
“小姐受伤了?”奶娘大惊,连忙起身去拿药箱。丫鬟也起身提来了热水。
可当她们俩靠近床榻,看清楚那小人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不是魏王府的小小姐么?”
“从今日起,她就是我莫云洛的女儿,莫寻雁!”
奶娘和丫鬟面面相觑,看看莫云洛又看看床榻上的小女孩,“大人,这……”
“因为你俩的疏忽,寻雁已经丧了命,难不成你们想让夫人知道真相后伤心死?”莫云洛抬起头,眼里一片血红。
“大人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奶娘和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罢了,我莫云洛命该如此!”莫云洛想起惨死的女儿,眼里闪过泪光,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女孩的脸,“这是天意,从此以后,她便是我的寻雁!”
“大人……”奶娘和丫鬟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反驳。
“曼槐只比寻雁小三日,年岁尚小,看不出什么差别。管好你们的舌头,否则招来杀生之祸,谁也活不了!”莫云洛冷冷地看了奶娘和丫鬟一眼,开始剥小女孩的衣衫。
“奴婢知道,大人放心!”奶娘和丫鬟倒也忠心,既然自家主子执意如此,必有他的道理。只是,看着床上小人那一身的血肉模糊,两人又开始担心,这要如何瞒得住夫人。
莫云洛熟练地给女孩处理和包扎了伤口,摸出从师妹尸身上取下的月牙玉佩,挂在她脖子上,方才又开了口。
“小姐爬树摔花了脸,受了惊吓,感染风寒,恐其传染夫人和少爷,即日起,只留你二人贴身照顾,其余人等一律不得进入雁园。”
“是,大人!”奶娘拿出干净的衣衫替女孩换上,丫鬟换下床上的被单,连同血衣一起交给莫云洛。
莫云洛离开雁园,毁掉被单和血衣,方才向着柳园走去。雪夜里,他的步伐似有千斤重,背影是那么萧瑟,透着抹不开的悲伤。
莫云洛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时,京城最有名的红粉之地……三重天,后院一间雅室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歪斜在长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酒盏。
“宗主,龙一和龙二回来了。”随着房门轻叩,一个女人略带娇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们进来。”面具男的声音有些沙哑。
门开了,两个蒙面黑衣人走进屋单膝跪下,“参见宗主!”
“如何?莫云洛上钩了么?”面具男转着手中酒盏,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威压。
“禀宗主,属下按你的吩咐,潜入莫府雁园下了迷香,替那小丫头系上外袍,用勾魂铃诱着她爬过狗洞,随后一剑穿心,将她丢在了树下。随后,属下再次潜回,屏住呼吸躲在房梁上,莫云洛并未发现。”龙一简单讲述经过。
龙二接过话去,“宗主果然神机妙算,莫云洛进了魏王府,发现柳嫣妍的女儿一息尚存,便留下自己女儿尸体,将那被属下刺成重伤的小丫头抱回了莫府。他见女儿外袍歪斜,不疑有他。”
“莫云洛吩咐奶娘和丫鬟对外隐瞒实情,还亲手给那丫头清理和包扎了伤口。”龙一补充。
“这药粉拿去,每日在那丫头药中下一克,本座倒要看看莫云洛有何本事让她痊愈。”面具男邪气一笑,手一扬,一包药粉飞到龙一手中。
“是,宗主!”龙一和龙二转身退了出去,一个女人仪态万千地走进来,门在她身后关上。
“宗主,为了莫云洛和柳嫣妍,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么?”女人走到面具男身后,柔荑在他肩上轻轻按摩。
“魏王早就该死,区区三百余条人命权当为他陪葬。本座要莫云洛永远记住教训!”面具男哼了一声,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寒气,“妄图脱离本座的掌控,下场便是如此!”
“的确该教训!相夫教子,与世无争,那是他们该幻想的么?宗主当初若不安排他们下山各自成家,他们能有这等小日子?不知感恩,还敢以各种理由推脱宗主的命令。”女人打了个寒颤,连声附和。
“不过属下不明白,宗主为何要留那柳嫣妍的女儿一条命。这般不听话的棋子,不是应该斩草除根么?”女人忍不住好奇,“难道这样,莫云洛就会心甘情愿地将儿子送到宗主身边?”
“留着那丫头,自有道理。”面具男眼眸一深,“有时候斩草除根并不见得是最佳选择,本座要的是莫云洛死心塌地听命于我。曾经那么好用的一个人,不能荒废了不是?留下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孩子,才能更好地掌控他这枚棋子!”“至于他的儿子,本座已经不想要了。那孩子资质平庸,不配本座栽培。倒是这小丫头,骨骼清奇,打小聪慧,好好調教,日后定是颗不错的棋子。”
面具下,男子冷冷一笑。“更何况,收下柳嫣妍的女儿,莫云洛的儿子以后也再难置身事外,他定会要自己的儿子全力保护这个丫头。”
“宗主睿智,属下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