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腹诽归腹诽,只要身上穿着这身官服,头上带着这顶乌纱帽,他就还得兢兢业业地处理这些个糟心事儿,否则上面怪罪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五品小官!
“臣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今日这是……”曹睿很快调整过来,客客气气地朝崔景心行了一礼。
“怎么,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崔景桓的耳朵里了?”崔景心轻嗤一声,眼中不乏讥讽。
事实上,早在方才赶来的路上,曹睿就已经听底下的衙役们说了这位三公主的种种放肆言论。
然而,饶是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此刻骤然听她直呼新帝的名讳,曹睿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公主殿下,这毕竟是在闹市大街上,咱们有什么事不妨找个地方慢慢说?”
“找个地方?呵!”崔景心冷笑一声,眸中寒意凛冽:“他这就已经迫不及待要来杀本宫灭口了吗?”
曹睿听着这话,吓得心里突突直跳,连忙拿袖子擦了擦额前的汗,讪讪道:“殿下,您怕是对皇上有些误会……”
“误会?昨日父皇下葬,回程的路上二皇兄便失踪了,今早消息传回金陵,说是不慎跌落山崖坠亡,你告诉我这是误会?”崔景心怒极反笑,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见她越说越离谱,曹睿身上的冷汗一个劲儿地往外冒,若是旁人胆敢像这般口出狂言,他早就命人将其拿下了,可偏偏这位是先帝最疼爱的公主!
虽说先帝过世,这位三公主深陷废太子与北翟图格部落谋逆一事,已经是自身难保,但只要这宫里的旨意一天没下来,她就还是苍梧尊贵的公主殿下,这样的身份,又岂是他区区一个五品京兆尹能随意处置的?
正当曹睿头疼该怎么处置此事的时候,忽而听得一阵马蹄声经过,一人骑马赶到。
“陆将军,您来了!”看到陆铭的那一刻,曹睿顿时如获大赦,仿佛终于等到了救星似的,险些喜极而泣!
“嗯。”陆铭只是略一颔首,目光在崔景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并未询问发生了何事,只淡声吩咐道:“让人备轿,送三公主入宫。”
“是,下官这就命人去办!”曹睿赶紧应下,亲自点了两个衙役,让他们去抬轿子。
衙役们的动作很快,去了没多久就把轿子抬来了。
“三公主,请吧!”陆铭道。
然而崔景心的目的尚未达到,又岂会如此轻易听话地随陆铭入宫?
当即便高声道:“本宫今日不入宫!”
陆铭眸光冷了几分,神情略显不耐:“既如此,那臣就只有得罪了。”说着便往前了几步,直接来到了崔景心面前。
“陆铭!你昨日刚杀了慎王,今日还想动本宫吗?!”崔景心瞳孔猛地一缩,厉声喝道。
她知道自己不是陆铭的对手,但仍是不愿束手就擒,索性主动出击,夺过一旁衙役身上的佩刀,劈手就朝他砍去!
然而陆铭根本不把她这点功夫看在眼里,在她举刀砍来的那一瞬间,略一侧身,左手在她手腕轻轻一点,只听得“咣当!”一声脆响,只一招,便轻而易举地卸了她手中的刀。
崔景心心里顿时一惊,正要再次出手,却被他直接封了穴道,只能一动不动地恨恨瞪着他,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
陆铭却只当没看见她那怨毒的目光,径直朝几个衙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崔景心扶上轿子,接着又对周围围观的百姓道:“都散了吧!”
人群散去后,曹睿郑重朝陆铭拱了拱手:“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陆将军帮下官解围!”
“曹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只是恰好路过。”陆铭神色冷硬地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曹睿心知这位昭武将军的性格,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吩咐其余衙役们自行回府,自己则跟着陆铭一起送崔景心入宫。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但关于废太子死因的议论却并未停止。
但奇怪的是,宫里对于这件事始终未有任何举措,既没有澄清解释,也没有处置崔景心,只是下令将废太子和慎王的遗体一同葬入了东郊皇陵。
……
苍梧靖安三十年秋,昭仁皇帝第三子崔景桓继位,年号同嘉。
登基大典当日,崔景桓连下三道圣旨——
一是接受北翟提出的和谈,封三公主为和硕公主,择吉日和亲北翟;
二是在朝中设左、右丞相,分管六部,青城任左相,节制吏、户、礼三部,原御史大夫秦政兼任右相,节制刑、兵、工三部;
三是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重查当年越国公府谋逆一案。
此三道圣旨一下,举朝震惊!
三公主和亲北翟一事也就罢了,虽有惊讶,但仍在情理之中。
然,苍梧自建国之初便只有一位丞相,如今突然提出两相并立,大有分庭抗礼之势,这当中的用意很难不让人多想。
按照苍梧惯例,凡遇官员制度改革之事,莫说是公布实施了,单是前期商讨就得吵上个把月,可如今增设两相一事,朝中官员不仅一无所知,此前更是连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百官们震惊之余,心里对于新帝这雷厉风行手腕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
如果说分设两相一事已经让他们大为震动,那么这第三道圣旨就更是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要说这越国公府谋逆一案,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先帝在位期间最大的一桩案子,牵涉官员之多,俨然已经成为了朝中的一个禁忌,谁也不会去主动提及。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新帝甫一登基便突然下旨要三司重审此案,这就意味着要推翻先帝之前的所有决议!
要知道,当初越国公府的案子可是由先帝亲自下旨督办,这个案子若是判错了,那就是先帝错了,这个案子若是有冤,那就是先帝失察,冤枉了朝廷的肱股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