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浪涛中,一艘渔船在湖中打起转来,已完全失了方向。
船上父子二人也从未经历过这般景色,不禁跪伏下来,浑身抖如筛糠。
暴雨之中,湖面早不复清澈,即便如此,仍能依稀见得巨大黑影在船下游弋,陡然船身一震,被掀起了数米来高,父子二人摔了出去,堪堪抓住船弦,半空往下一瞧,只见得水下一双如灯笼般的通红巨眼,不禁吓得面无人色。
那对巨眼之中闪过一抹贪婪,浪花滔天,一条十几米长,身披包围鳞甲的巨型怪鱼张着密布尖齿的大口腾空而起,将那小船拦腰咬碎,吞下父子二人之后去势未消,又向上冲出数米,这才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湖里。
湖心岛上云雾弥漫,身影交错,鲜血飞溅。
乱石嶙峋的半坡台阶上早已被鲜血染红,纵然暴雨倾盆也难以洗刷这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
一名仅以青纱裹着敏感部位的曼妙女子从石门中出来,手中还提了颗男子的人头,口中竟吞出一条蛇信来,在人头的脸上舔了舔,发出一阵与此诡异情形所不符的少女般的笑声,这才将人头扔了。
少时,后面有一名近三米高的雄壮男子抓着一人的脑袋拖了出来,被他抓着的那人还未死,口鼻中尽是鲜血,却也离死不远了。
他咧嘴一笑,“蛇姬,这帮人竟把我关在这里一个多月,该收利息了。”
把手中那人提到面前,“你刚才说什么?守卫这里是你们术卫的责任?”
他突然发起怒来,提着那人狠狠甩在墙上,便是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待人落地,一脚将那人脑袋踩碎。
蛇姬笑着跳上他的肩膀,“熊将,该走了,佛尊还在等我接你回去,这次咱们不止要对付机案卫,还要杀了机案卫一个叫李念生的小子。”
“佛尊已经到了?哈哈,咱们好好跟机案卫玩玩。”
巨熊纵跃而去,一步已是十几米,地面震得乱颤。
站在萧家前院正要出门的李念生看着东南天边微微皱了皱眉,那边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倒没想太多,正好老夫人出来,让他陪着去花园走一走,他便收回目光,屁颠屁颠地溜花园去了。
老夫人今日高兴,午饭时还喝了些酒,溜了一会儿有些犯困,便在水榭里小憩。
这午后时分,春风凉爽,花园中奇花异草之香沁人心脾,水波流转间,莫说老夫人,连李念生都想眯一会儿,但他性子活泼,有这功夫哪肯午睡。
在水榭中赏了会儿鱼,转头间却发现撑着脸颊假寐的老夫人眉头微皱,似乎颇多忧思,他心里多少明白一些,北线恐有战事了,那位从未谋面的小舅子萧乘风就在北线,老丈人不日也要北上,老夫人怎不担忧。
微微叹了口气,心思也有些惆怅起来,别人总还有个牵挂,有个要担忧的人,他却不知牵挂谁,担忧谁,进了萧家,倒能体会些这种情感了,便走入回廊,轻声吩咐站在廊柱边的丫环取了琴来。
他往日在家中或喜或忧,常抚琴抒意,为他人抚琴还是头一次。
琴韵舒缓,似空谷清幽,可他并非心静之人,弄弦随心,不时弦律缓急变化,似静又动,自已也觉汗颜,心思一乱,连弹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水榭中的老夫人已睁开眼来,笑看那个坐在回廊里抚琴的少年,温言道:“随你心意便可,我这般年纪,最是乐享天伦,不若轻快些,也不枉这清风拂柳梢,春晖弄碧波的满园春色。”
李念生本想借琴声让老夫人静心安睡,谁知反而弄巧成拙,听得老夫人宽慰,便抱琴走入水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奶奶,是我唐突了。”
再抚一曲,琴声便轻快活泼起来,恰似这满园春光,与少年心性相得益彰。
萧战英夫妇在回廊外驻足,遥遥看着水榭,心中都很欣喜,真如看着自已儿子一般。
萧夫人神色温柔,不觉一笑:“这孩子倒是博才,纵然落魄之身,也不当埋没于世。”
萧战英点了点头,又轻轻一叹:“就是这性子要改改,你没看见,他今日在朝堂上趁着机会把定边侯说得哑口无言,丝毫不肯让步,若非君上答应我要保他,只怕他今日这一关不好过。”
萧夫人有些忧虑,也跟着一叹:“这么聪明的孩子,竟想不到后果吗?只怕你北上之后,我约束不了他,到时要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已陷入险境,何况你一走,想必派系又要趁此机会使些手段,我真不知要如何应付。”
正说话,突然水榭中发出一个颤音,却是弦断了,二人相互看了看,都皱起了眉头。
李念生也没料到弦会断,但过去别说把弦给弹断,兴起时劲气激荡,把琴面都给划出一道道痕迹来,琴弦尽断也有过,倒没见什么灾祸,看到老夫人怔怔发呆,神色忧虑,眼珠一转,笑道:“奶奶,这真是瑶琴叹蝶不识春,暄风入园蝶先知,您看这园子里蝶舞花间,分明是春光之色,瑶琴岂非多此一叹,难怪琴弦都断了。”
老夫人一愣,怎不知他心意,随即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慈爱,又带着怜惜,“这般聪慧的孩子,父母定然要当成个宝贝,我萧家平白得此遗珠,”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温言道:“去吧,你性子活泼,总陪在我这,许是着急了。”
回廊外的夫妇二人不免也叹了口气,这孩子才思敏捷,乖巧喜人,父母生前要多么怜爱,只可惜家中惨变,却不知那对夫妇临死之前多么牵挂不甘,实让人心里痛惜。
李念生不好打扰老夫人休息,便作揖告退了。
他还有紧要的事情要做,伏击使节团一案看似不留痕迹,但这两日渐渐也有了些思路,对方了解朝堂,知道付昌的性子,所以才找上了付昌,可如果往前看,或许付昌的儿子当街打死司伯南之子是对方安排好的。
眼下固然两个年轻人都已死去,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付昌的儿子再偏执,总不能在路上因为口角争执就把司伯南的儿子打死了,这二人之间很可能有过什么仇怨,只要调查出来,就能知道是不是对方布的局。
此事应不难查,治狱所肯定有卷宗,让燕小三跑一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