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段少华戴着耳机,听着随身听,手里把玩着裤兜里那枚光滑的羊髀矢,不时偷眼望望坐在前排的宋毅,不知他是否带上了羊髀矢,最好他压根忘了带,那么这一路自己不知可以赢他多少红钱,想到当自己突然亮出羊髀矢时宋毅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得意的笑了。
宋毅和琳娜坐在一起,两个人正开心地聊着天。
宋毅对即将到达的阿拉木图充满了好奇,问东问西,比如当地的饮食习惯,民族习俗,风景名胜等等,琳娜耐心地一一解释,并表示可以介绍几个好朋友和他认识,都是大美女,可以一起到大阿拉木图湖游玩。宋毅一想到一帮异国美少女围着自己,不禁耳红脸热,说话有些结巴。琳娜看到他窘迫的样子,不禁放声大笑。
杨杰和张副总坐在一起,两个人低声议论着什么,来之前他们通过关系对接了一家新疆外贸公司驻阿拉木图的办事处,假说派了几个人进行商务考察兼旅游,请他们接待一下,顺便介绍一些客户洽谈对接业务。对方那家贸易公司和宋广仁的公司合作了好几年,业务发展很快,痛快地协助办理了邀请函等出国手续,还特意派了驻阿拉木图办事处的经理来接机。
列文得知自己的小琳娜要回家了,立即放下手上的其他生意,从吉尔吉斯赶回了阿拉木图,和琳娜约好来机场接机。
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的飞机终于降落在了阿拉木图国际机场,当飞机稳稳的降落,所有哈萨克人都按照惯例为机长鼓掌,段少华等中国人不明白怎么回事,茫然地看着鼓掌的人们。
阿拉木图机场并不大,与首都地位有点不匹配,海关边检手续手续也很简单,只是出机场的时候每个旅客给海关人员不动声色地在护照里夹20坚戈,或者卢布,就一路绿灯,盖章放行。宋毅对送小费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有点义愤填膺,可是大家都这么做,他也很无奈,气哼哼地把一张钞票夹进了护照。
几个哈萨克斯坦小孩在机场遇见了,小的大概7、8岁,大的10几岁模样,看来互相认识,他们非常认真的走上前,互相握手打招呼,宋毅还没见过这么小年纪的孩子,用这样的方式见面打招呼,可见这是一个从小就注重礼仪培养、真诚对待朋友的国度,让宋毅暂时消除了刚才的不快。
说是国际机场,其实也就是一个三层楼的航站楼。出了航站楼就是停车场,列文与外贸公司驻哈国办事处主任,一个帅气的俄罗斯小伙子在机场出口迎接。
当见到琳娜时,列文迫不及待地与她紧紧抱在一起,又看到段少华,夸张地一抖肩膀,向他展开了粗壮的胳膊,段少华想张开手,可一手提了一个暖瓶,弄得他手忙脚乱,不知是该先放下暖瓶,还是先接受拥抱,模样十分滑稽。
列文见到杨杰,更是亲热的又抱又亲,连声感谢他去年帮自己卖掉了的人造革皮夹克,让他度过了难关,是自己的恩人;杨杰已经习惯了俄罗斯民族的热情,也以拥抱回应。杨杰问杨孝文目前身体情况,列文耸了耸肩,说老头现在是里面已经朽烂的树干,再也没有当年的霸气了,别说打人,连说话都快没力气了。听说杨家要来人,这几天精神好了许多,不像以前天天躺在床上,让妈妈卡佳高兴极了,老太太天真的以为老头要枯木逢春,热切地盼望杨家人快点到来。
列文开了辆不知几手的红色拉达车,这辆车确实不争气,偏偏这时候哼哼唧唧地打不着火,气得列文一直用俄语在骂娘,他让琳娜先搭车和段少华一起回市区,等他把车的事情解决掉再去找她。
俄罗斯小伙子开了辆银灰色的奔驰车,显得十分有派头,几个人拿着行李都上了奔驰车,张副总坐在副驾,其他几个人只好挤在后座,向阿拉木图市区驶去。
宋毅和琳娜在后座并排挤在一起,琳娜倒是落落大方,泰然自若;而宋毅则绷直了身体,显得十分紧张,让段少华心里暗笑,趁机朝宋毅伸出了一只手,对他说:“让我看看羊髀矢。”宋毅把手往裤子口袋掏去,可是与琳娜挤的太紧,不小心碰到了琳娜的大腿,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朝段少华瞪了一眼,做了一个算你赢了的表情。
机场离市区也就是十几公里,因为是出差,不知道要住多久,他们几个决定住在短租公寓。那座公寓是一幢很老旧的6层楼房,从外面一眼便看出是前苏联当年建筑的风格,沿街的窗边修葺成拱形的样子。在小区里可以看到架设的水管穿梭在头顶,刷成明晃晃的颜色,楼道里楼梯扶手红色的栏杆下面是粉刷一新的湖蓝色铁管,好像走进苏联老电影一般。
俄罗斯小伙子开了两道大铁门才走到的公寓的门廊里,却看到有一个胖乎乎的大妈悠闲的坐在走廊里抽着烟,无所事事地看着楼下发呆。表面破旧的老楼里,让人意外的是屋里的家具精致而温馨,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绣花的桌布与窗帘,其他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
明天杨丽丽也要从莫斯科坐飞机来阿拉木图。她为了省钱本来计划坐火车过来,可是坐火车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杨杰担心路途安全,又思女心切,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坐飞机来,不要为了省点钱那么受累,杨丽丽在电话里里惊呼,爸爸,火车和飞机的差价那可不是一点点钱。
段少华想到第二天就能见到杨丽丽,兴奋地在自己房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索性披衣下床,来到宋毅的住处,想和他聊聊天。
宋毅正翻看一本杂志,见到段少华,忙招呼他做下,把手里的杂志递给段少华,让他看一篇文章。
那本杂志有点年头了,不知是哪任房客留下来的,文章的题目叫《冼星海在阿拉木图的岁月》讲述的是中国伟大作曲家,《黄河大合唱》、《在太行山上》、《救**歌》等大量抗日爱国歌曲的曲作者冼星海在阿拉木图的一段人生旅程。
文章说道,1940年,冼星海根据**中央的指示,到莫斯科为纪录片《延安与八路军》进行后期制作和配乐。1941年6月德国侵略苏联,卫国战争爆发。冼星海取道蒙古回国受阻,辗转流落到哈萨克斯坦当时的首府阿拉木图。战争年代,局势一片混乱,他居无定所,食不果腹,贫病交加。
1942年12月,是冼星海最艰难的时候,一次阿拉木图的一场音乐会结束,曲终人散后,哈萨克斯坦音乐家巴赫德让·拜卡达莫夫见到了怀抱小提琴茫然无措的冼星海。12月的阿拉木图寒冷异常,而冼星海连件厚大衣也没有,拜卡达莫夫看出冼星海健康状态极为不佳,就把他领回家里。当时实行战时供给制,拜卡达莫夫家里分到的面包食品也非常少,但他们把冼星海当做一个家庭成员,和他共同分享有限的食品。
冼星海不会说俄语,只会说汉语和法语。拜卡达莫夫在邂逅冼星海的第一面就决定收留对方,几乎没有考虑这个中国人在家里寄住多长时间;是出于拜卡达莫夫的悲悯情怀和善良心地,抑或出于音乐家和音乐家之间惺惺相惜的心意相通,总之,冼星海算是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生存环境。
这段时间,冼星海继续奋发工作,创作了哈萨克题材的英雄交响诗《阿曼盖尔德》和22首哈萨克民歌。拜卡达莫夫看重冼星海的音乐天才,把他推荐到新成立的科斯塔纳音乐馆做音乐指导。1944年初,冼星海离开了拜卡达莫夫一家,离开了阿拉木图,前往科斯塔纳。一年后,冼星海在巡回演出时患肺炎,1945年10月31日病逝于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医院。
冼星海逝世后,拜卡达莫夫一家才从莫斯科的报纸上看到中国著名音乐家冼星海逝世的消息,上面写着“冼星海又名黄训”,才知道自己接到家里来的中国音乐家黄训,就是中国杰出的人民音乐家冼星海。
段少华看完这篇文章,惊讶不已。《黄河大合唱》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耳熟能详的歌曲,“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这是自己上初中时学校就要求每个学生会背诵得课文,没想到作曲者还有这样一段艰辛的岁月,不由得对阿拉木图这个城市有了更深一层认识。
宋毅看了这篇文章后也激动不已,说以前自己听《黄河大合唱》时只感觉气势雄伟,大气磅礴,从没有深想过是什么样的写作者及作曲者才能写出这样永垂史册的歌曲,原来伟大的经历与伟大的人格,加上伟大的时代,才能才生伟大的作品。段少华深以为然,他结合自己读过的书籍,从四大名著开始讲起,如数家珍般地对作者的家世及经历一一剖析,听得宋毅简直入了迷,直说以后一定要多读书,不然在段少华面前有点像文盲。
段少华笑着说宋毅在今天的“托包克”游戏中输了,伸手问他要一枚红钱。宋毅正色说红钱没带在身上,等回国后立马兑现,绝不耍赖。
杨杰听他们说得热闹,也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直埋怨房间里的插座插孔都是圆形,自己国内的电动剃须刀无法使用;而且没有热水壶,想泡杯茶喝也不行;宋毅说既然在国外我们就忍忍吧,说完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插头转换器给他,说这下好了吧?杨杰接过转换器,拍着头连怪自己粗心,又抱怨改灵没有把肠胃药装上,以后每天大列巴和红肠肠胃可能受不了。
宋毅被他唠叨烦了,故意兴致勃勃地说,杨叔叔既然睡不着,你就教我俄语吧。
杨杰早就对宋毅语言方面得鲁钝和不开窍挠头不已,一个不愿教,一个不想学,碍于宋广仁的严格要求和督学又不得不学、不得不教,现在刚安生下来,宋毅却破天荒地提出学习要求,杨杰一时反应不过来,打着哈哈退出了房间,段少华与宋毅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