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伊舟城着实热闹,阿音出了客栈的大门,就看见了来来往往各色的行人,这景象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实话,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异域的街道上,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些感慨来。
按照伊梵说的,她出了门右转,没多久就看见了在路边卖东西的少女,她这样年纪的在这里还真是挺多见的。
阿音走过去不过丈余,却让她忽然想到了从前在富阳的日子,那样的小镇上,其实像伊梵这样的小姑娘也到处都是,当年自己还不是十三四岁就要讨生活了么。
“生意怎么样了?”阿音走近了问了一句。
伊梵闻声,抬头看见她带着斗笠,淡淡道:“不怎么样,你好了我陪你去找那什么镖局吧。”少女说着便要收拾摊子,“我跟人打听了,前面一条街就有两家镖局,先去那里看看吧。”
“找楚人开的吧。”阿音说着,蹲在她前面,小声道,“我自己可以找过去,你的这些我买下了,你帮我一个忙。”
伊梵一愣:“你要这些做什么。”都是她雕的玩意儿,只有外婆的那些药包都卖掉了。
“算是纪念了。”阿音隔着面纱浅浅一笑,伊梵并未瞧见,“我不放心哥哥一个人在客栈,你帮我回去照顾他。”
“我?”伊梵摇摇头,不知为何有些抵触,“外婆让我离远点。”
阿音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果真还是婆婆同你说了什么,我们一路艰险,我怕我不在他会出事,在这里我就只有你可以相信了。”
伊梵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阿音却已然起身:“你若是实在不愿意……”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伊梵忽然说道,抱着她的东西便匆匆往客栈跑了。
阿音回眸看着她的身影,轻轻一叹,转身往伊梵说的方向走去。
伊舟这座城虽然很破,但是该有都有,这里的镖局算起来也有四五家,甚至有两家还颇具规模,不过都是专门运送一些贵重的货物的。
阿音已经走了两家,都是雪季里不做生意的,她瞧着也都是蛮人,觉得不大可靠,便也没有谈价格。最终还是停在了一家据说老板是楚人的镖局门口,就这么看来,已然是一家颇大的镖局了。
“这位姑娘,有事么。”门口一个倒水的男人看见阿音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这位大哥,我有一趟镖要走,很着急,不知道贵号还接不接单子。”
这家镖局没有名字,总镖头姓王,城里需要走镖的都知道这位王大哥王浩。王浩是大楚人氏,不过夫人是伊舟本地的人家,所以这镖局里有一大部分的镖师也都是蛮人。
阿音出了重金护送她和云墨去奎木关,这才知道这里离奎木关有将近一个月的路,这还要看路上的天气。
“姑娘要什么时候出发。”王浩拿着定钱,问道。
“今天夜里吧。”
“今夜?”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惊。
“我时间紧迫,而且今夜天气也好,并无风雪,上路也便利。”阿音隔着面纱说道。
王浩想了想,点头道:“好,既然应了,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就今晚。”
“丑时过后吧,劳烦镖头准备妥当,我哥哥体弱,不能受什么风寒,要是有大夫能随行,我愿意到目的地之后再加一倍的价格。”
闻言,王浩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阿音给的已经不少了:“我认识大夫,只是他也是楚人,在这里有家室,今夜除夕,他不一定愿意随行。”
“镖头做主吧。”
“那好,今晚丑时过后我们去接你们。”
“嗯,曹家的客栈。”阿音定好了镖局,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
“小姐。”
“嗯。”
“我们几日前有兄弟回来,说奎木关出事了,如今像我们这样镖局,商队都是不好走了,你知道么。”
阿音愣了一下,波兰不禁的点点头:“听说了一点。”
“若是你进不了关,我们可是不管的。”王浩却是说道。
阿音见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由得抿了抿唇角:“自然不用贵号管的,我们找的人在关外,也不必一定入关的。”
王浩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音微微颔首,走出去的时候,听见王浩身边的手下在身后说道:“这下好了,小姐明年出嫁,嫁妆不用愁了。”
“知道就好,这一单一定要成。”
“是。”
伊舟城里阳光正好,阿音独自走在路上,仰头隔着斗笠看了看天空。这个时候的京都应该年味儿很浓了吧。
大楚,京都。
夜幕降临的时候,万家灯火依旧灿烂,站在皇城的高处,仿佛只有这里是冷清的,只有这里没有一丝年味儿。
“陛下,您身体不好,还是进屋吧。”余忠亲自提着灯,站在不远处恭敬道。
云安皇帝站在栏杆边上,消瘦的身影完全不像是他从前的样子,听见他满是疲惫的声音说道:“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不过是国泰民安,不想祖宗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可是为什么,连这个都做不好呢。”
“陛下忧思过度了。”
“傅家是不打算放过朕了。”
“陛下,毕竟大殿下他们还未找到,或者太子殿下是无辜的。”
“你觉得他无辜么?”云安皇帝看着夜色,疲惫的问道。
“陛下相信便行了。”
“信与不信,他是在逼朕。”云安说着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要么将江山交给不贤不孝的明月手里,要么交到他们傅家手里。真是讽刺,先帝以来,防着南疆,防着傅家,最终还是走到了这种局面。”
余忠没有说话。
“傅言恨朕,恨我害死了他姐姐,也恨我护不了玉儿,他忍了这么久,就是要跟我争一争,这结果。”
起风了,吹得云安的发有些乱:“都是我的错,其实玉儿会是一个好皇帝,我相信他可以控制好傅家,其实,要是一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也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夜风中,余忠静静地看了一眼云安皇帝,终究只是说了一句:“回屋吧,陛下。”
当夜,就有人将云安皇帝的话传进了东宫,已经被迫闭门思过月余的云鹤,拂袖扫落了茶盏。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