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青花巷的贵人坊虽然是烟花之地,但是这一行向来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既然叫贵人坊,自然是只做贵人的生意。这样,此处除了脂粉气浓重一点,倒也并非那么的乌烟瘴气。
阿音一袭男装跟在梁钥的身后,她本身并不高挑,索性换了一身青绿长衫,绿色的绸带半束着长发,装作一个稚嫩少年的模样,一把折扇风流倜傥,半遮着面容,唤一旁的梁美人“兄长”。
梁文生此人本就长得非常出众,又自带一种清贵公子的书生气,一进来便被迎客的姑娘热情招呼了。
“梁公子,好久不见了。”
“……”阿音跟在后面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不由得递了一眼梁文生:看来是熟客啊。
梁钥灿灿一笑,从容道:“雯姑娘在么。”
“自然在了,雯姐姐许久不见梁公子,都要得相思病了。”那姑娘一袭浅粉色石榴长裙,含笑看了一眼粉雕玉琢的阿音,“这位小公子是……”
“我新得的小知己。”
“哎呦,真是旧颜哪比新欢好呀,从前梁公子与傅大人可是焦不离孟呢。”
“……”阿音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见梁钥摆摆手,自然而然道:“他先有的新欢,可不是我始乱终弃。”
那姑娘闻言,含笑不语,笑盈盈的领着他们穿过了还不算人声鼎沸的大堂,沿着一旁宽阔的楼梯往二楼去了。
阿音跟在梁钥身后,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的大厅并不是那种特别大的,但是一楼和二楼的两侧都有大约可供两三人并行的走廊,点着一排排灯笼,里面大概都是厢房。
“两位请坐,奴家去叫雯姐姐。”那姑娘引着他们坐在大厅上方一间敞开的雅间里,微微垂眸就能看见楼下大厅的台子,此刻上面正有少女在轻轻地起舞。
阿音刚落座就见那个要出去叫人的姑娘忽然俯身在她耳畔,柔声道:“小公子要找人陪着么?”
“……”阿音骤然闻道她身上甜甜的香味,吓得一激灵,便听见梁文生道:“她不用。”
姑娘了然一笑,随即转身走了。
阿音见人终于走了,一下打开了手里的折扇,猛扇了两下,吸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人家是姑娘,又不是洪水猛兽。”梁文生一边说着,一边悠闲的喝了一口茶,一点儿也不像是来找人的。
阿音侧眸看了他一眼,狡黠道:“你不是没来过么。”
梁文生灿灿一笑:“采风,采风……那位雯姑娘可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之前来了两回,就两回。”
阿音扯了扯唇角,才不信他的鬼话,回头一定要告诉梁清,正想着怎么打小报告呢,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哎呦,瞧瞧谁来了。”
那人从阿音的侧面过来,她的眼角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却十分熟悉这声音,不由得一激灵——怎么是她!
阿音一下转过了身,朝着梁文生做了个口型——让她走。
梁文生正瞧着走来的女子,并未察觉:“今日路过,所以进来瞧瞧你。”
那女子款款而来,像是看见了还有一人背对着自己,不禁伸手搭在了阿音的背上,嗔道:“这位小公子是……”
阿音折扇遮住了大半个脸,就是不看她,没有说话。
梁文生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禁看向阿音,却见她一个劲儿的说——让她走,让她走。
男子似乎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见雯姑娘俯身凑到了阿音跟前,两人一瞬间都是一怔。
半晌,才听见雯姑娘说道:“怎么是你。”
阿音见自己暴露了,伸脚狠狠地踩了梁文生一下,才扯了扯唇角看着来人道:“好久不见,星儿姑娘。”
来人正是从前摘星楼的头牌歌姬,廖星儿。
梁文生一下就来了精神,要是阿音现在有空看他一眼他,会发现他此刻的眼睛都亮了。
“真是没想到啊,你不是对这种地方深恶痛绝么,居然还会来。”廖星儿似笑非笑的站在旁边,看着她。
阿音有些尴尬的挡着半边脸,小声嘟囔道:“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来啊。”
听见梁文生颇有趣味道:“真是想不到啊,我还以为我是你的第一次,原来你来过。”说着又十分好奇的凑近,“跟谁。”
阿音脑海里迅速的看到了当时被人套着麻袋抓进摘星楼,然后遇见金连礼的样子,一时小脸都黑了黑。
“没有跟谁。”阿音说着抬眸看着廖星儿,“你怎么在这儿,还改了名字。”
“做我们这一行的哪里有什么名字,随意叫叫罢了。”廖星儿说着脸色冷了冷,“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还不是托了你的褔么。”
“……”阿音觉得今天还是少说话的好。
“金公子不要我了,摘星楼都关了,你认为我这样的人能去哪里。”
阿音扯了扯唇角:“不过这贵人坊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地,想来星儿姑娘过的还行吧。”
“哼。”廖星儿冷冷一笑,“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阿音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梁文生,然后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廖星儿问道:“你知道在哪儿了么。”
“我问问,问问别人。”阿音说完就脚底抹油了,廖星儿此人十分记仇,当初的事情她几乎是一无所有了,不可能只是在这儿心平气和的戳她两句。
阿音一面觉得应该要加快速度了,一面觉得她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陷阱的一环。
“也不知道慕大哥他们那边如何了。”阿音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折扇匆匆的往一旁就近的一条走廊转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两排果然是一间间关着门的厢房。
头顶上是两排红色的灯笼,一目望去,两边加起来大约有十几间厢房,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
阿音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一边张望,心里却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应该她在那儿跟廖星儿算旧账,让梁文生过来转转,以他的身手,要是找到了,应该也是能脱身的。
就在她心不在焉的在长廊里张望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十分令人遐想的声音,吓得她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连忙的往前走,却见前面的厢房忽然有人开门走了出来……又吓得她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