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李梨冲进来，堪堪停在李秀儿桌前，小肚撞到桌沿，把桌子撞得一晃悠，李秀儿眯着眼穿了半天的线，一下离了针眼口，这下子怎么也找不到了。
看奶奶有生气的征兆，李梨眼一跳，挂上讨好的笑：“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给你穿。”
说着，她就接过针线，三两下的功夫就做完了李秀儿半个时辰都做不了的事情。
李秀儿消了脾气，不禁感慨：“还是年轻人眼睛好。”
“日头都下去了，奶奶你也别做了，不然眼睛又要疼了。”
做了一个下午的李秀儿这时才发现外头天已经昏暗了，想了想李梨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儿。
“怎么去外头野到现在才回来！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帮帮忙。”李秀儿一面数落，一面站起来，准备去热热午饭，晚上凑合着吃一顿。
“我哪是去外面野了！”李梨坐到李秀儿原先坐的位置上，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挑起两根线，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下去过。
“原来是我冤枉陈温了，她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人，非但不是，她还给李如找回了颜面，让旁人都冤枉不了她。”
李梨想，从今日起陈温就是她第二个崇敬的人！又会讲理，绣活又做得顶好，她现如今怎么看她都觉得满意。
笑完又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苦恼地皱起了眉：“哎呀，早知道我就无条件信任她了，怎得还信了别人的鬼话。”
她怎么会信别人对陈温的诋毁呢！刚才陈温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怎么能视若无睹呢！早知道就回她一道笑也是好的！
烦人烦人！
李秀儿热好菜回来，看到李梨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深陷自己的思绪里，竟然也不觉得饿？于是她用筷子敲了敲碗沿。
李梨被敲得一激，回头看自己。
“想什么呢还不过来吃饭！”李秀儿分了筷子：“天天脑袋瓜子里想的什么！饭也不吃，竟也不觉得饿。”
平日里要是奶奶这般念叨着自己李梨一定觉得恼，可如今她却还能笑嘻嘻地，坐下吃了会儿饭，奶奶讲什么她都没能听进去。
这是李梨第三次看着碗里的饭笑得痴痴的，李秀儿用筷子尾轻敲了下她的碗：“想什么呢，赶紧吃。”
“想陈温！”李梨笑着问道：“奶奶刚才听到我说的话了嘛？”
“没听到。”
“我刚才说了陈温。”
“管你说……”谁？陈温？李秀儿咽下了饭，才开口问：“今日你去瞧了热闹？”
“当然！”李梨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双手比划：“原来那些说陈温厚此薄彼的话都是在造谣，我可是第一个看到证据的！而且还是我为李如正的名！”
“什么证据？”
“帕子！说给你听你别不信，我竟然觉得李如的绣艺也不错，总之比那些个善妒的女子好多了，我可算知道陈温为何会选李如了，要是我也选她。”
“那些个胡乱造谣的也太过分了，还好最后给陈温她们道歉了，不过因为李如撕扯人家的头发，我觉得这药钱应该是不能避免的。”
“最令我满意的是陈温居然也没有当这谣言不存在，去给李如正名去了，这下可没人造谣李如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了。”
李梨一说就停不下来，李秀儿也没有阻止她说，只是时不时提醒着她别忘了夹菜。
李秀儿知晓孙女的心情，她从小被自己带大，学的见的都有限。
可如今突然见到一个与自己同岁还如此有能力的姑娘，若不是嫉妒她，就肯定会崇敬她，憧憬想要成为与她并肩的人。
李秀儿觉得李梨可以有这般憧憬，就是她也欣赏陈温，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这般的孩子。
并且陈温年纪不大又有这般能力，未来定不受局限，一定能去更远更广阔的地方。
那是她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高度。
李秀儿正想着，忽然听见孙女说了句：“奶奶我想拜师学艺。”
语不惊人死不休。
“拜谁为师？”其实不用问李秀儿就已知道，但她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
“陈温！”李梨指尖一收筷子合拢，她舔了下嘴角，有些不敢抬头看奶奶，声音低到近似无：“你不同意吗？”
李梨自个说完心脏都猛跳。
她问的这是什么话？
奶奶从小把她养在身侧敦敦教导就是为了她百年之后自己能继承她的衣钵成为这十里八村除了李秀儿外的另一绣娘。
可她却想要跟着别人学艺，抛下奶奶？
无论陈温要不要她，但她如今有这个想法，李梨想自己要是奶奶，都觉得寒心。
她心里头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着：你怎么跟别的绣娘一走了之，让奶奶寒心？
另一个却说：陈温那么有能力，自己若是能学一点，一定也会成为受人尊敬的绣娘，而不是躲在奶奶的羽翼之下生活，享受奶奶的恩惠。
李梨抿了下唇，正要抬头对奶奶说刚才她说的是玩笑话，却听奶奶先她一步说：“好啊。”
“啊？”李梨瞪大了眼，激动到差点站起来：“真的？”
“自然。你要去便去，我是支持你的。”李秀儿搁下手里的筷子，接着说：“只是陈温要不要你，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陈温已经在李竹村招够了两个小绣娘，李梨能不能让她破了这个口就不得而知了。
但爱孙女心切，不愿明珠蒙了尘的李秀儿愿意去试一试，她想了想，最后道：“明日我就去问问她可好？”
孙女才将将十二岁，有自己的追求也很正常，她眼已经花了，不能教给她更多，但是陈温不一样，她觉得陈温比她厉害百倍，如果李梨想去拜陈温为师的话，李秀儿第一反应就是同意。
她有何能耐能阻挡孙女去学更好的呢？也不能让孙女一辈子困在这里，如果能走的更远那自然是好的。
“好！”
得了奶奶同意的李梨连连点头，笑容甜甜，低头一直扒饭。
现下无论陈温要不要她，但是奶奶却是支持她的，她这欢喜是给奶奶的。
李秀儿宠溺地摸了摸李梨的头：“快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