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年殿外,总管太监孔力寸步不移的站立在紧闭的殿门前,尽职的执行着皇上的命令,严禁任何无关人等靠近大殿。
殿内,苏永昊坐于大殿正中的龙椅上,两道剑眉微蹙,若有所思的在手中把玩端详着他让孔力找来的木盒,而那枚白玉扳指,则被他摘了下来,放在了身前的书案上。
就在苏永昊将手中木盒,轻声放于扳指旁的一刻,从殿内正中的大梁上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那黑影一个翻身,便从高悬的房梁上一跃而下,单腿弯膝跪在了殿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未发出一丝声响。
苏永昊并未抬头,目光依旧盯着书案上的两物“袁越,你求见朕,可是有关太子?”跪于殿中一身黑衣的男子,微低着脑袋回道:“主子,太子殿下今日在东宫寝殿内,一度情绪失控,想来是与您今日所下诏令有关。”苏永昊剑眉微挑“哦,他对朕有所不满?你可听见他说了什么?”
“回主子,太子殿下情绪愤然言语凌乱,袁越离的稍远,所以并未听清。只大概听到殿下似乎提到了权利,皇位与长公主的名讳。袁越不敢忘记主子的吩咐,所以一听到有关长公主的事宜便来求见了。”
苏永昊捋了捋斑白的胡须,刻满岁月年轮的脸上显现出一抹无奈却又带着些释怀的笑容:朕正在踌躇之时,森儿倒是“帮”朕做了这个决定。
“好,朕知道了。你再去为朕办件事,切记,不可声张。从内营中挑选一个年岁不过及笄的女子,朕不要求其他,只一点,朕要她绝对忠诚。”
“主子,内营中正好有一年岁刚满豆蔻的女子,名唤袁净。她是袁越外出行动时捡回的遗孤,袁越便将她收做了义女。所以袁越可用性命担保,她誓死忠诚。”
苏永昊满意的点点头“你的义女,朕自然相信。那明日你便带她入宫,派人将她送去长公主那里,公主若问起,你便说是朕派去照顾她的侍女。”说完苏永昊便不再理会袁越,挥了挥手,将目光再次放在了摆放于书案上的两物。袁越拱手领命,运起轻功,消失在大殿之中。
苏永昊拿起书案上的扳指,轻轻将它放于木盒之中,将木盒合上后,苏永昊拿来封条,亲手提笔写了四个大字:辰儿亲启。将封条牢牢的贴于木盒上,苏永昊似是用尽了力气,瘫坐在龙椅上。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道百年之后,自己现在的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现在已无暇顾忌太多。森儿,辰儿就如同他的左右手,伤了那边都是他不愿的,所以他会给森儿想要的权利,便同样也要给辰儿保命的能力。
那木盒中的白玉扳指,并不只是个普通的饰品,它是烈国历代帝王一代代相传下来的“虎符”,只不过它所号令的不是沙场上的士兵,而是一个世人鲜有人知的存在,暗冀营。说是营,但它并不养兵,营内的成员也远远不止二三百人。
而且这暗冀营内还有两营,分别称为内营与外营。内营集中在皇城活动,直接可以接到皇上的授命,并且着重武艺,可以说是一支人数多达数千的精兵“保皇军”。外营则是遍布烈国各地,他们平时如一般百姓般,顶着普通的身份,过着平凡的生活,但实际上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的联络如同一条条埋藏在地下的“血管”,将得来的“风吹草动”通过各个地点的传递,输送给皇城。而不管内营外营他们都要听命于暗冀营统领,而统领则可以直接面见帝王,听取指令。
所以苏永昊的这个决定是极其大胆的,他等同于将烈国历代皇帝经营下来的“命脉”交予了旁人。这扳指按照“规矩”本该是要传给苏铭森的,但是也只得算他倒霉吧,就在苏永昊还在反复纠结时,袁越说的那番话,最终成了苏永昊的“定心丸”。
苏永昊坐直了身子,拿起书案上的木盒,起身来到平时小睡休息的软榻前,掀起榻垫,将木盒藏在了垫下的暗格中。又转过身从软榻旁装有饰品的木柜中,找出了一枚同样白玉质地的扳指戴在了手指上。抚摸着那明显不同的质感,苏永昊轻叹:森儿,不要怪朕,辰儿仁义,朕相信你若没有害她之心,她必不会反你。但是朕不得不考虑周全,所以朕必须要为辰儿留下保命的“利器”。
长公主居住的婉祥宫中,有一专供太傅授课的书房。此时书房的房门紧闭着,从房中传出老人沙哑,但却刚劲十足的声音。书房内陈设简单,有一靠墙而立的书柜,剩下的便是三张书案。一张放于正中,自然是太傅所用,另外两张并排而放的,则是分别属于苏芷辰与荀若卿的。两个半大的少女,此时正正襟危坐的坐于各自的书案后,神情专注的听着太傅的每一句话语。
苏永昊的龙辇缓慢的停在了婉祥宫的门口,他制止住刚想要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的孔力,伸手扶住孔力的胳膊,下了龙辇。挥手退避了众人,只留下孔力跟着,苏永昊抬脚进了婉祥宫的宫门。来到书房前,看着一个个先是惊呆,紧接着便要跪地行礼的丫鬟们,孔力连忙机灵的将他们制止住了,掸了掸手中的拂尘,挨个打发了下去。
苏永昊在书房前只不过站了片刻,书房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苏芷辰与荀若卿跟在太傅陈实默的身后走了出来,见到门外而立的苏永昊,三人连忙拱手行礼,礼毕后,陈实默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苏芷辰疑惑的看向苏永昊“父皇,您怎么在这里?”苏永昊粗糙的大手抚上女儿的肩头笑着道:“朕来看看辰儿有没有在偷懒啊。”苏芷辰也知父皇定是逗她,便也不在意“辰儿偷不偷懒,父皇大可问问若卿嘛。”苏永昊这才留意起辰儿身旁微低着头的少女,想到太傅曾对她的评价:年纪虽轻,处事方面已颇具其祖父之风,虽是女子,但绝是栋梁。苏永昊心中暗赞,面上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你可就是荀大人的长孙女,荀若卿?”荀若卿听到皇上问话,也全然没有慌张,神色依旧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皇上,民女不才,正是。”
苏永昊点点头“那今日怎就你一人侍读,其余两人呢?”未等荀若卿开口,苏芷辰便回道:“父皇,不怪沐熙和上官敖,是辰儿不让他们侍读的。因为辰儿发现,沐熙与上官敖并无心听陈太傅的授课,所以辰儿便自作主张的免了他们这堂的侍读,因为强留他们在堂上,也不过是让他们虚度时间而已。”
苏芷辰停下话语,看了看父皇的脸色,见父皇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又继续说道:“辰儿还私自做主,免了上官敖所有在堂上的侍读,因为辰儿在与他的接触中了解到他一心只想世袭父业,那也就是皇城的禁军统领,所以辰儿便只在学习骑射武艺时,才会叫他来陪侍,其余时间,便叫他自己潜心钻研武艺。”
苏永昊捋着胡子,笑眯了眼睛:想不到辰儿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何为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他刚想开口逗弄苏芷辰几句,便被一个从远处跑来形色慌张的小厮给打断了。那小厮刚跑到书房附近,便眼尖的看到了那一身明黄,他连忙加快跑了几步,来到皇上身前,跪在了地上。苏永昊剑眉微蹙“何事如此慌张?”小厮额头紧贴着地面回道:“回,回皇上,太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