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闹市也变得别有一番风味,喧闹声变小,但街道上的颜色却丰富多彩起来。各色灯笼,眼花缭乱。各种旅店雅居,灯火通明。但在这眼花缭乱中仍能一眼看出的,便是整条街最高,最亮,最热闹的回春楼。夜晚的回春楼成了全城文人墨客的聚集地,在这里结识良朋,饮酒论道。好不雅致。而董春虽已年近半百,却也是城内各大才子的座上宾,可见其文采出众深得人心,每每与才子饮酒作赋之时,总有人感叹:“董生之才,生不逢时;十年县丞,未有人知。”
可以说,夜晚的回春楼,满座皆是文人骚客,不知不觉,回春楼便也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楼只管酒徒百姓,从楼上的雅间开始,便有了以文论高低的划分,才疏学浅,无官无财的谆谆学子落座“人”字雅间,学识广博,声名显赫的富家子弟落座“地”字号雅间,只有拥有真才实学的登科之士,不论出身,都有资格落座“天”字雅间。整个酒楼都透露这风雅。来往之人也皆流露出风流二字。
只是今日的回春楼,来了两位农民打扮,与整个楼的雅致都显得格格不入。而两人直接无视掌柜的安排,径直走到上楼的楼梯。白一岚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阶梯上,正要向上挺近,却被一只手挡住了去路,“不好意思啊客官,我们楼上的雅间已经坐满了。”
尽管这是第二次有了被人拒之门外的感觉,但两人也丝毫不肯卸下伪装,大壮随手拿出专门为进这里买的题诗纸扇。学做文人的样子打开扇面,对着自己一阵扑腾,还故作高深道:“以我的风雅,应该还有属于我的雅间吧?”
白一岚准备制止却也晚了一步,本想为了避免出丑,白一岚已经做了很多功课,就因为大壮这一个动作前空尽弃,幸得一楼的客人多半都是平常百姓并没有多少人注意,但也引来不少人的嘲笑。挡住两人家丁打量着大壮,江边渔夫特有的黝黑皮肤,常年农活下粗糙干燥的双手。以及还没来得及撤换的草鞋。不禁冷笑一声,“呵,以你的风雅,本店就没你吃饭的地。”
“你!”
白一岚一把将被激怒的大壮拉住,自己上前,对着家丁微微低头行礼,学着气质与前者天差地别,“这是我的书童,让阁下见笑了,其实……我是县丞大人请来的,他在哪个雅间,还望告知。”最后更是行了作揖行礼,彰显出自己的彬彬有礼。
家丁望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清秀少年,便不再抵触,但听到对方提起县丞大人,也显得有些为难,只得弯腰致歉,“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县丞大人的天字甲号是我们这里等级最高的一间,落座的都是我们这附近最负盛名的才子,一般情况,在他们论道开始后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天字甲是吧。”知道雅间后,白一岚一副原形毕露的样子,之前的书生意气完全消失,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狠劲。这样的变脸,让家丁也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他竟微微能看到自己周遭的空气在流动,从四面八方最后汇聚到了面前这个少年的左手,最后又归于无形。
在他看完这一神奇的表演之后,眼睛还一直停留在白一岚的右手,仿佛期待着刚刚这一神迹还能重现。而这也是他今天看到的最后内容,白一岚卯足了劲,拍在了对方的脑门。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已经倒地,闭上眼睛。
这次的拒之门外得到了惩罚,让白一岚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甚至一下子想到,兵营的那次,还给对方什么惩罚。他一边想一边朝上走,还不停的环顾四周,寻找着“天字甲”的字样。周围的人大多没搞清楚状况,亲眼目睹的人也因看到了白一岚的所作所为,避之不及,不敢多说一个字。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阻到了三楼,看见最左边的雅间上的牌子,再听听里面不属于风流才子的庄重气氛,白一岚向里面瞥了一眼,一孺冠老生谈吐不凡,考窗而坐,气质远超他人。只是一张驴脸三角眼与全身上下的高雅十分违和。
门外的大壮不禁嘲弄道:“要是我是皇上,看见长成这样的,也不可能让他升官。”
“别说了,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白一岚望着里面坐而论道的两人,还一边向身后的大壮发号施令:“从现在起,你就在这里守着,有任何问题随时向我汇报。”
“那你准备怎么办?”
“哼,当然就这样开门见山的说咯。”说罢直接推门而进,完全不顾任何后果,或者这种后果正是他想要的。
董春见一陌生人闯进来,十分恼怒,但又不想让面前的后辈看了笑话,便摆出文人的素质:“有朋自远方来,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而那后辈文人,因白一岚打扰到他难得有机会向董春求学的机会,便不像董春那样冷静,他一下子起身指着白一岚的鼻子便要将他往出赶。但白一岚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董春看出这个少年来意特殊,便抽掉了一些抵触,而是多了一些防范,他从自己那驴脸上堆起难看的笑容,将手指向了自己旁边的位子,“来者皆是客,阁下请入座。”
白一岚也不客气的笑了笑便坐下。顺手品了一口董春递过来的茶,便率先开口:“晚辈白一岚,着实有些困惑需要县丞大人指点迷津。”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明明今天是我与董先生座谈,你这样随意闯入,竟然还有脸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
“诶,无妨,今夜如此漫长,且先听听小生的疑惑?”董生一语止住对坐的后辈文人的不满。又转过头,对白一岚的问题也有些好奇。
“既然这样,白某便直言了。”白一岚摆出一副十分困惑的样子,说道:“前几日,我游于句容周边各村,但所到之处皆因山贼横行,民不聊生,其惨状更甚减轻赋税之时。但这官府年年剿匪,匪患依然不绝。我想知道,如此一来减税的意义何在?”
董春眼光一凝,开始警惕起来,“白小生的意思……我倒不是很明白。”
白一岚故作惊讶,说道:“不明白?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官府每次都剿匪失利,这不看着董先生也是官府之人多少知道些内部消息,所以想问问你们准备怎么解决。”说到最后,声音一下子拉低,“或者说,官府里有人不想剿匪?”
“你!”董春瞬间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白一岚,但依然能感觉到他为了尽力伪装这一切浑身发抖,愈来愈烈。清楚了白一岚的来意,便径直准备出门,不再有任何停留。
但这次白一岚终于有机会让他人感受一下拒之门外的感觉,他也迅速起身,伸起右手挡在董春面前,“不好意思,白某还是很困惑,还望县丞大人不吝赐教。”
对坐的晚辈也隐隐有所察觉,便想上前帮助董春,但下一秒一根手指已经抵达自己百会穴前三寸正中,再之后便倒地昏睡。
董春见一人已经倒地,内心的恐惧被渐渐放大,面前的白一岚又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这样的威慑,哪是这一介书生能抵挡的,一个寒颤,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现在,想回答白某的问题了吗?”
董春浑身冰凉,脸上写满恐惧,原本颤抖的身躯,此时如冰块冻起来一般。“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白一岚冷哼了一声,“要不要我帮你分析分析?有能力和山贼勾结五年而不被发现的,整个句容也就只有你和县令大人了吧?而县令大人深受百姓爱戴,又如此体恤百姓,我想应该不会是他,既然这样,那今晚你必须死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孔辉之所以受全县百姓爱戴,那是因为县城里反对他的大户人家,都被山贼洗劫了。”董春听了白一岚的推论。眼中闪过希望,于是马上抓住这救命稻草,完全不顾同僚之谊。“他……他这些年专注收买人心,就是为了保持县内业绩良好,据说深得皇上的意愿,马上也能回京任职了。”
“哦?县内匪患这么严重,还能保持业绩?”
“剿匪之事,本就交由卫将军,就算不利也怪不到他头上,再说了有谁会对一个体察民意,轻摇赋税的好官有什么不满呢。”
白一岚心中已经能大概能连接起一个故事,但凭借一己之力尚不能完成,因此还需去一次兵营,见一见卫荣。这次白一岚已经想好了带给了卫荣的礼物,总之不会再向之前被拒之门外。
白一岚拿到了县丞董春的亲笔手书,内容皆是县令孔辉五年来的种种可疑,作为唯一反对孔辉而没有遭到残害的人,一定会收下这份大礼
既然知道了明确的敌人,这粉碎邪恶的斗争,也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