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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狼野不言语,只静静盯着自己看,轻颦不由难过不已。
轻颦看着他,看着他那灼热的目光,不由满心悲苦。遂颤声劝道:“边关艰苦,倒是你,要好好爱护自己才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她略顿了顿,又苦劝道:“再有,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亦不必过多计较,切不可争强好胜,逞一时之能,枉顾了自身性命。”
狼野望着她,静静听着,不由落泪道:“我知道。”说着,他便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喃喃道:“多少回,在梦里,你就是这样陪在我身旁,一遍一遍的叮嘱我……”
闻听此言,轻颦登时泪如泉涌。她惭愧的别过头去,颤声道:“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你梦中之人,不该再是我。”
她一时哽咽难言,便不再说下去,只背过身子,抽动着肩膀,不住的哭起来。
寒风夹杂着片片花瓣,抽打在狼野的脸上。他望着轻颦那单薄的背影,仿佛又见到了当年梅林里,那个怯弱却又倔强的女子。那个让他倾尽一生,却至死深爱的女子。
一时间,狼野忘却了天地万物,抛却了生死荣辱,他只肆无忌惮的伸出了双臂,从轻颦身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咬牙垂泪道:“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你!”
轻颦被他紧紧搂着,早已泣不成声。良久,她颤抖着声音道:“你我如此,已是死罪……”
“死有何惧?”狼野打断她,苦恨道:“失去你,我此生早已是生不如死。”
“不!”轻颦惊惧道:“我不要你死。即便如何苦、如何痛,我都情愿你活着。”她抽噎道:“此生能够再这样靠在你怀里,我死而无憾了。”
久久,轻颦道:“你我深知,自当年断崖一别,你我的缘分便已尽了。如今一切更不可再回还。我早已辜负了你!求你也把我忘了,找个好女子,与她携手终老吧。”
“不!”狼野摇头道:“我做不到。”
轻颦奋力挣脱开他的双臂,转身面对着他,哭喊道:“你必须做到!”
她流着泪,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不然又能怎样?这是你我的命数,我们逃不开的。”
她放声大哭道:“别再执意如此,否则,你我此生只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忘了我!好好找个女子活下去!忘了我!”说完,她转身跑进屋子,死死关上了房门。
只余狼野,默默伫立在纷飞的乱花当中,茫然失魂。
正此时,孙德全奉了朱棣的旨意,来长乐宫传话。他一进宫门,便见狼野正怔怔的站在寒风里。
孙德全放眼望了望长乐宫紧闭的房门,猜度二人已将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便上前施礼道:“将军,传皇上旨意:恰逢神武将军也来京述职,皇上特在乾清宫设宴,为二位将军接风洗尘。请将军随老奴,移步乾清宫。”
眼前朱门紧闭,狼野再不能让轻颦打开。虽近在咫尺,只一扇朱门,却隔断了他们的一世情缘。
狼野长叹一声,转身随着孙德全,直奔乾清宫。
待狼野来至乾清宫,见神武将军毕录果然也在席间。狼野对此人的卑劣做派早有耳闻,本不愿与他有瓜葛,怎奈今日狭路相逢,便只得勉强与他同席而坐。
狼野向朱棣施过礼,便入了席。宫人们在一旁伺候着,偌大的宴席之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朱棣向他二人仔细询问了边关之事,又叮嘱了一番精忠报国之理,便不再言其他。
毕录是个小人,深知此消彼长的常理。他见朱棣对狼野颇为器重,心里暗暗不服气。又见狼野对朱棣不很恭敬,不由想起了曾耳闻过的,有关狼野与轻颦的流言。便欲借此生事。
他问狼野道:“听闻将军爱兵如子,平日吃住皆在军营里。当真是让人钦佩。只是,末将暗自思量,众人或许只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
他顿了顿,见狼野置之不理。便忍着怒气问道:“不知将军不回府邸,是否因为将军府里没有女主人的缘故啊?”
狼野见他不怀好意,便更不理睬,只自斟自饮,充耳不闻。
毕录见他如此驳自己的脸面,便觉尴尬不已。遂抬起头看了看朱棣的神色,又沉下脸,愤愤道:“不知将军久不成家立室,是因尚未遇到心仪的女子,还是另有渊源?”
他的话戳中了狼野的心伤,狼野一时心结难解,便抓起酒壶,对着嘴仰面猛灌了起来。怎奈酒入愁肠,却只觉愁更愁。
毕录见狼野如此,心内畅快得很。便得意的追问道:“莫非,将军的心里存了什么人,因对心中之人念念不忘,才致无法接受旁人共度余生?”
朱棣静静听着,早已猜透了毕录的话中之意。一直以来,朱棣并无意置狼野于死地。一则,他唯有留住狼野的性命,才可时刻挟制轻颦;二来,朱棣是任人唯贤的明君,他不愿为了一己私欲,便折损了一员利国利民的猛将。
即便如此,可朱棣是一国之君,总是要顾及颜面的,他岂能容下旁人如此猜度后宫之事。话既至此,为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保全皇家颜面。也为了彻底断了狼野的念想,朱棣便顺着毕录之言,对狼野道:“毕录所言甚为有礼!”
朱棣盯着狼野,道:“到了你这个年纪,本都该成家立室了。别人都是如此,唯有你狼野至今还是孤身一人。朕是打过仗的,边关本就清苦,若再没个妻儿相伴,便会更觉的孤单。”
“末将不觉孤单。”狼野盯着手里酒杯里的酒,低眉淡淡回道。
朱棣不以为然,道:“唯有‘家和’,万事才可兴旺。若人人都像你,连家都不定,那国如何能安哪?”
“皇上圣明。”毕录闻言,窃喜不已,赶忙附和着从旁煽风点火。
朱棣正色道:“今日既已提及此事,朕便提早告诉你一事。骁勇将军人才出众,声名远播,朝中众多老臣的爱女,都对你仰慕倾心。朕斟酌再三,已为你选定了三位女子。”
朱棣的表情稍稍松快了一些,道:“她们都是朝中老臣的千金。那些老臣亦都肯让爱女不分伯仲,共侍一夫。朕本想,等过了年,便召你来京,迎娶她们过门。怎料,你竟不召自请进京。”
他带着笑意,道:“朕得知你欲请旨来京时,便深感姻缘天定之意。今日既提及此事,朕便顺应天意,择个吉日,在年前便把婚事给你办了。”
毕录笑道:“骁勇将军一日迎娶三妻,如此艳福,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狼野面色凝重,不由起身离席,跪到朱棣面前。抱拳施礼道:“皇上息怒,末将恕难从命。”
朱棣闻言,登时火冒三丈。却未发作,只将那怒火强压在了心里,面上,只冷冷的盯着他。
毕录见朱棣不悦,心中窃喜。遂拍案而起,喝道:“狼野!你胆敢抗旨不遵?”
狼野从容道:“回皇上,末将心中已有妻子,此生再不能迎娶旁人。”
朱棣闻言,猜度他对轻颦用情太深,不由登时火起。再无暇顾及许多,只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毕录见狼野触怒了龙颜,便赶忙附和着喝道:“大胆狼野!你色胆包天,胆敢公然觊觎圣上的宠妃,你……”
“皇上请容末将说完。”狼野打断他道:“末将在边关结识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名叫欣凝。她虽是寻常百姓之女,却心地善良、淳朴,末将此生,只视她为妻子,不愿再迎娶旁人。”
“哦?”狼野出其不意的回答,使得朱棣稍稍消减了怒气。他将信将疑的盯着狼野,问道:“你所言之事,当真属实?”
狼野回道:“那女子为末将而死,末将甘愿迎娶她的牌位,与其牌位相守至死。”
“她死了?”朱棣惊道。
“是。”狼野顿了顿,道:“边关苦寒,末将实在不忍牵累诸位朝臣千金。且末将已心有所属,断不可再移情别恋。皇上若能如末将所愿,末将甘愿誓死报国、至死尽忠。”
“皇上圣明!”毕录反驳道:“与死人成婚,纯属是荒诞无稽之事。依末将看,他不过是信口托词……”
朱棣打断他,冷冷喝道:“你适才说,他觊觎谁的女人?朕听得不是很真切,你再将先前那句话,重新说与朕听听。”
毕录自知失言,登时便惶恐起来,慌忙跪地请罪道:“末将该死。末将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求皇上开恩。”
朱棣俯视着他,哼道:“滚回西南去思过!日后,若再敢胡言乱语,朕便摘了你的脑袋。若宫外有流言生起,朕也一并找你算账!”
毕录碰了钉子,一叠连声的答应着,灰溜溜退了出去。
毕录走后,朱棣盯着狼野,沉思了良久。他道:“狼野,朕便如你所愿。也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安分守己。”
“谢皇上成全。末将自会言出必行!”狼野心下酸楚,却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