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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的冬日,虽不比北方那样干冷,却也有几日,是让人瑟缩着的。轻颦本就瘦弱畏寒,在这个冬日里,她自然是棉衣、手炉不离身的。
这日一早,外头的日光还算和暖。轻颦用过早膳,便伏在小几上临帖。忽闻外头小太监进来禀报,说皇后宫里的田公公来了。轻颦闻言,心里一惊,不由放下笔,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田永康施过礼,便传了皇后的旨意。他道:“皇后娘娘请卿嫔娘娘即刻移步坤宁宫。”
轻颦闻言,满心沉重,却也不敢推却。无奈,她只好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了一番,便随着田公公去了坤宁宫。
来至坤宁宫,轻颦整衣行礼,见过了皇后。
皇后端坐在凤座之上,喜笑颜开道:“卿嫔,本宫先让你看两个人。”
轻颦不解其意,只怔怔候着。不多时,便已有人引了两个人出来。轻颦定睛看时,着实吃了一惊。不由迎上前,脱口道:“父亲!”
被从云引上来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老伯与伊秋。
未及轻颦缓过神色,他二人便早已跪倒在轻颦跟前,恭谨施礼道:“草民、民女,见过卿嫔娘娘。”
轻颦闻言,心中一紧,只觉他们似乎与自己疏远了许多。她只觉心内一阵凄凉,遂伸手将他们搀扶了起来。又洒泪道:“父亲、伊秋,怎么是你们?”
未及他们回话,皇后便笑道:“本宫听闻,卿嫔你终日郁郁寡欢。想必你是远离故土,思念亲人之故。故而,本宫自作主张,着人去北平接来了你的至亲、故友,以解你的思乡之苦。”
轻颦闻言,赶忙敛衣施礼,顿首谢恩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闻言,雍容一笑道:“他们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疲乏了。本宫已让人收拾好了屋子,就让他们,先在本宫这里歇下吧。”
轻颦闻言,心内一惊,忙道:“谢皇后娘娘关怀。只是,嫔妾的父亲年纪老迈,且不知宫中礼节。若留在皇后宫里,嫔妾只怕会多有不便,实恐扰了娘娘的清静。嫔妾想恳求皇后娘娘恩准,许他二人随嫔妾去秋月馆暂住。”
皇后闻言,并不动声色。只浅浅一笑,和缓道:“本宫知道,你们已许久未见了,想来,定有许多家常话要说。只是,常言道‘一口也难吃成个胖子’,你父亲既已来了京城,你们日后要团聚,也不急在一时。”
说着,皇后便递了个眼色给从云,又道:“明日便是腊八了,本宫已让人备好了煮腊八粥的食材,你带些回去。”
轻颦抬起头,见从云已将手里拿的一个小布袋子递给了芷青。
从云道:“皇后娘娘说,熬制腊八粥,只怕秋月馆的食材不全、果品短少,便吩咐奴婢包了黄米、白米、江米、小米、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瓤、松子、白糖、葡萄,还有去过皮儿的枣泥,给娘娘带回去。”
芷青接过去,拿在手里,恭谨谢恩。
皇后又道:“卿嫔,明日一早,你只管吩咐宫人煮好腊八粥候着,本宫自会让人将二位平安送到秋月馆。到那时,你们亲友团聚,共食腊八粥,岂不更好。”
不由分说,皇后便让人将他二人带了下去。
轻颦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不解。只暗暗揣度道:“既接了他们来,却又不许我们团聚,皇后心里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她心里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多言,只道:“皇后娘娘思虑周详,嫔妾全凭皇后娘娘安排。”
皇后见轻颦出神思索,又闻听得她如此说,便对跪在身下的轻颦温言道:“卿嫔,你不必拘着礼了,快落座吧。”
待轻颦起身坐下,皇后问道:“你的身子近日可好些了?”
轻颦低眉恭谨答道:“劳皇后娘娘挂心,嫔妾的身子已好多了。”
“嗯。”皇后含笑点头,道:“本宫看你气色不错,想来也是该大好了。”
她顿了顿,又略带遗憾之意道:“说来,皇上也太过怜爱你了,许你不必日日来向本宫请安,本宫也是有多日都未曾见过你了。皇上本是好意,独独免去了你的晨昏定省之礼。可如此一来,你便与其他各宫姐妹都疏远了。”
轻颦听闻皇后言语中带了嗔怪之意,便赶忙屈身下跪,垂首请罪道:“嫔妾自恃身体有恙,便荒废了请安之礼,侍奉皇后未能勤谨及时。嫔妾自知有罪,请皇后娘娘治罪。”
皇后闻言,粲然一笑道:“卿嫔你快起来吧。本宫不过是多日未曾见你,一时闲话了几句,并未有丝毫嗔怪之意。”
轻颦垂首听着,却不敢起身。
皇后又道:“本宫虽为皇后,可细说起来,亦不过是与你们共侍一夫的姐妹罢了。本宫虚长了你们几岁,能让你们喊一声姐姐,本宫也便知足了。哪里还会拘泥于什么繁缛的请安之礼呢。”她这样说着,便示意从云将轻颦搀扶起身,让她落了坐。
皇后又感慨道:“日子过得真是快呀!细算来,你入宫已快半年了。你身子弱,又这样多灾多难,病病殃殃的,一直无法承宠。皇上与本宫亦不愿为难了你。”皇后一面说,一面用目光打量着轻颦。
轻颦不敢应声,只低眉静静听着。
皇后又道:“好在,如今你的身子总算是调养过来了。且本宫又为你接来了至亲密友,解了你的心结。日后,你便安心侍奉皇上吧。”
她见轻颦满心不悦,便沉下脸,盯着她,正色道:“这半年来,皇上除了在我这坤宁宫里小住过几日外,便始终不肯去其他嫔妃处。后宫里,各宫嫔妃早已是怨声载道、议论纷纷了。半年了,也够了!宫中不比民间,容不得哪一个人胡闹!”
轻颦见皇后动怒,不由心内一紧,暗思道:“这一日终于来了!”她抬眼看了看皇后,深知自己说什么都不过是徒劳无功,便又将眼睑垂了下去,依旧静静听着。
皇后顿了顿,压下了几分怒气,道:“昨日,钦天监的人来报说,他们夜观星象,知今日乃是万物发生、阴阳交合之佳期。”
她打量着轻颦的神色,缓缓又坚定道:“既如此,本宫适才便已着敬事房的人去你宫里焚香装饰了。待你回宫后,便会有人伺候你沐浴薰香。本宫只待你晚间能够好好侍奉圣上,以弥补他这半年来,对你的相思之苦。你断不可辜负了这样难得的吉日才好啊!”
轻颦只垂首听着,眼泪已悄悄滚了出来。却又不敢让皇后看到。
只听皇后又道:“若一切妥当,明日晨起时分,本宫自会将你的父亲送至你宫里,与你共进早膳。你也说了,你父亲已经老迈,你当真不该再让他为你挂心了。”
皇后语重心长道:“本宫想,你父亲若得知你与皇上琴瑟好合,想必,亦会万分欣慰的。明日是腊八,各宫嫔妃都要来参拜本宫。本宫许你不必来了,只与你父亲好好团聚团聚吧。本宫为你如此费心周全,只望你不要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才好!”
轻颦垂首听着,满心悲苦与无奈,她低眉应道:“嫔妾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见她温顺有礼,不由舒缓了神色,叮嘱道:“皇上垂爱于你,日后你的恩宠必不会少。本宫希望你能够恪守本份,上敬下温,和睦宫闱。切不可恃宠而骄,肆意妄为。”
“是。”轻颦低声应着,心里埋藏着道无尽的苦楚。她终于明白了皇后的用意,皇后是有意以父亲的安危,来牵制她。
是啊,皇恩不容拒绝。皇后为了顾全朱棣的颜面,再一次挺身而出,替她的夫君安排周全。甚至不惜出此下策,来逼迫轻颦承宠。
至于轻颦,既有如此多的人等着她去保全,她又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呢?轻颦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命运的玩偶。在宿命这个巨人面前,她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待轻颦回至秋月馆,秋月馆早已是焕然一新。屋子内、院落里,都有敬事房的人在洒扫、焚香。秋月馆的宫人们倒闲了下来,都乐呵呵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敬事房的人进进出出的忙活。
秋月馆的宫人们暗自欢喜,窃窃私语道:“半年了,咱们日日勤谨侍奉,可无奈咱们主子一味避宠。如今可好了,咱们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未及轻颦站定,便已有司寝的女官迎了上来。她们伺候着轻颦沐浴熏香、教引侍寝之礼……整整忙了一日。
轻颦便如那枯木一般,任由她们摆来弄去。
直至掌灯时分,他们才都散尽了。秋月馆的宫门外,高高悬挂起了两只红纱灯笼,似粉面含羞的美人一般,袅袅婷婷的静候在夜幕下,静静等待着圣驾的临幸。
随着一声又尖又高的吆喝声响起:“皇上驾到!”轻颦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了起来。她垂首坐在榻上,双手绞着帕子,心,早已瑟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