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雪峰山大山深处，人烟寥寥。
不知时间是几点，只知夕阳早已落下山梁，最后一丝亮色也被黑夜吞没了许久。
茫茫大山，一片漆黑。
一处算是开阔山谷里，有零星十几处白色灯光散落。灯光很强，摇动扫视着山谷里的每一处角落。往近，散发着这光的是一座座岗楼。岗楼上迷彩人荷枪实弹，随着灯光的扫射来回巡视。
十几座岗楼围绕着一座龟壳似的建筑——建筑的最外围周围裹着三层铁纱衣——两层扎了铁蒺藜的铁丝网夹着一层通了电的电网。每道网之间间隔两米距离。铁丝网里面，围着一个圆圈修了坐密不透风的楼——被高高的钢筋混凝土的墙给包围起来，外围看不到一个窗户。只在被几座岗楼同时监视到的地方开了一道门。圆圈里面是一块半亩左右的平地，在平地上看，才能看到这栋圆形的建筑拥有上百个房间，第一层的房间少些，二十几个，有窗户。二层，三层的每个房间都是铁门紧锁，房间的灯光从房顶处，开着的两个高20公分，长半米的狭长的方孔里面透了出来。逆着这些光，可以看到那些方孔全部被铁柱子封住。
这是一座监狱，名字叫做雪峰山重刑监狱。里面关着的，是西川，黔州，潇湘，庆州，鄂州，这周围几个省的罪犯。罪犯们在这里享受着双人寝的高规格待遇。拥有这种待遇的自然不是普通罪犯。不够无期徒刑都不够资格往这儿放。至于死囚呢，就更多了，被关在在这里度过最后几个月的时间，然后就在这监狱的地下室里被执行。
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人多了关在一起怕出事，这才有的两两一寝。十个平方米一个囚室，除了两张被焊在地上的铁床，一张被焊在墙上的柜子就再无他物。囚犯们洗漱同一时间，由预警看管。上厕所统一时间，由狱警看管。放风就在下面的平地上转悠，由狱警看管。吃饭的时候狱警就打开铁门下方的一个小洞，把盒饭和饮用水从洞里塞进去，半个小时候后过来收。
二楼的一间囚室，一个青年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灯，眼镜眨也不眨，像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他耳边传来两个声音。
一个是凄厉的哨响声，这是告诉囚犯们，还过五分钟熄灯。
一个是旁边床上胖子猥琐的吹嘘声。“嘿嘿，你是不知道我当初上的那小娘们，那屁股，那胸围，那脸蛋。现在想想下面都硬了。”
这胖子是他的新室友，强奸罪，被指控性侵犯多名妇女。
关于多名妇女的具体数量——从来的那天这胖子就眉飞色舞地跟青年讲他上过多少女人，从**到少女，从学生到白领。讲了两个月不带重复的。不过他的讲法有些无聊，“有一次，我又上了一个，是个XX，那屁股那胸围，那脸蛋。……”
这胖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至多半个月，就要被送到地下室去。也不知道剩下的时间里他能不能讲得完。
胖子说完了女人，躺了下来，见青年还是一动不动，对着青年继续说道，“兄弟，你听我说没有？别一副要死的样子，人固有一死，或者早点死，或者晚点死。你什么时候死？嗨！也别太在意，哥哥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活得再长有怎样？一天到晚面对一张女人的脸，一年到头日着一个女人的X。哥是比他们少活几十年，但日过的X比他们多几十倍，哥骄傲，快活！”
监狱里的人都犯了重罪，但罪有不同，青年看不起这种欺负女人的畜生，沉默了两个月，没搭理过他。今晚也不例外，一直盯着灯，演死尸。
胖子还要继续说话，狱警已经过来踢门，“9674，不许说话，9433，出来。”……
…………………………………………………………………………………………………………………………………………监狱一层，提审室。
提审室大致的布置就是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其中一把被固定在了地上，离桌子稍远，有一米五的距离。审案的时候，两个警官坐在桌子后，犯罪嫌疑人坐在那把被固定的椅子上，相隔一米五到两米的距离。这个距离被称作最佳观察距离，嫌疑人一丝一毫的异常都会被警官看到眼里。桌子上摆了一盏台灯，一台DV。四周墙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此刻，两男一女，个警官在桌子旁谈话。
铁门被才从外面打开，一个青年戴着手铐脚链低着头，被狱警压了进来，按到固定的椅子上，坐定。狱警重新拿出一副手铐，将他的右手铐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后打开了他手上原来的那副。向几位警官敬了个礼，退了出去。
三个警官中，年纪稍长的那个，是这儿的监狱长，姓贺。贺长官跟其余一男一女两位警官说道，“肖队长，白警官。人已经带到了，你们慢慢审，我先出去了。”说完也走出了提审室。
肖队长是那个男警官，他率先落座，看着青年。白队长则先打开DV，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这才坐下。把电脑打开打开，双手放在键盘上，准备开始记录。
“编号9344，姓名，陆飞。性别男，民族汉。出生日期：1991年，8月31日。现年24岁。籍贯：潇湘省资阳市步梁县。所犯罪行：2008年8月17日，步梁县重大枪击袭警案主犯，犯案时十七岁，法院判决：无期徒刑，缓刑一年执行。“肖队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对着青年念了一遍上面的信息，念完后，抬头，看着青年，问道”你自己核对一下，信息是否有误?“
青年也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一眼，“没错。“说罢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
肖队长点点头，把这份文件放到一边。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资阳市刑警支队的大队长，我姓肖，肖剑。我旁边这位警官是白警官。”
青年笑了一声,道“肖队长，你不用自我介绍了，我认识你。七年前不就是你带队抓捕的我么。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肖队长猛地拍一下桌子，大声呵斥道，“陆飞，我是代表国家和人民在审讯你，你少给我套近乎，也别嬉皮笑脸的，给我严肃点。”
青年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随你吧，你问吧，只是你看我这笑，算嬉皮笑脸么。”
审讯常用的手法就是黑屋子，放三盏灯，一盏灯用来照亮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字，一盏是台灯用来照亮写字的，一盏聚光灯打在受审人身上，用来造成受审人的心理压力。青年在这聚光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一张原本应该很俊秀的脸全是疤痕，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眼睛里满是唏嘘和嘲讽。
肖队长没再理会青年的调侃，拿正了手里的文件。“2015年5月14日，雪峰山重刑监狱向上级汇报，08年步梁袭警案主犯陆飞，又有犯罪事实要坦白。所以上级命我和白警官过来审讯，录取口供。希望你配合。“
青年点了点头。
肖队长说道，“那你说吧，我们开始做记录。“
“肖队长你还记得零六年，步梁一中一名初中老师被杀那件案子么？“青年把头仰起来，看着头顶的灯光。灯光太亮，他有些睁不开眼，又强迫自己睁开。白光刺进眼睛，刺痛异常，他却没有半点挪开眼睛的打算。盯了那灯半分钟，才又语气平淡，缓缓开口。”我干的。““肖队长你还记得零六年，步梁一中一名初中老师被杀那件案子么？“青年把头仰起来，看着头顶的灯光。灯光太亮，他有些睁不开眼，又强迫自己睁开。白光刺进眼睛，刺痛异常，他却没有半点挪开眼睛的打算。盯了那灯半分钟，才又语气平淡，缓缓开口。”我干的。“
肖队长跟白警官对视一眼，白警官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将2007年的卷宗给调了出来。肖队长则满脸复杂。
他对这个案子有印象，他是市队的，这件案子属于县里面的管辖范围。跟他占不着边，本来不会记得。但是该案的犯罪手法是在过于残忍，而且受害者的一个学生跟他有关系。所以他对这个案子特别留意了几分。
被害人是步梁一中初中部的一个老师，性别女，中年。被害时丈夫待着女儿出门旅游，自己独自一人待在家中。犯罪分子进入她家，用刀子在她身上捅了一十五刀，并将其右手捅得支离破碎。
由于凶手暴力破坏了家里所有带有保险性质的柜子。将家里的财务洗劫一空。所以警方初步定性为因入室抢劫而引发的入室行凶，认为是犯罪动机是钱财，这是一起财杀案。
当时警方得到的所有信息是：犯罪分子选择的作案时机和对象选取都十分切中要害。犯罪时间选择在受害者独自在家之时，且是中午十二点，一般人在这个时候精神最为松懈，容易得手。而受害人房子所在楼盘属于新开发楼盘，左右邻居都还没有搬进来，附近只有受害人一家居住，杜绝了受害人求救声或者两人争斗声引来邻居的可能。犯罪分子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任何关于自身信息的痕迹。
犯罪分子极为凶残，报复性很强，且犯案手法缜密。从受害者右手的情况来看，两人之间可能发生过激烈争斗，受害者进行了挣扎和抵抗。多次用右手手掌抵挡，所以右手受创，凶徒在杀死受害者之后也因此对其右手进行了毁灭作为报复。凶徒把受害者家中弄得很乱，遮盖了第一打斗现场，并清理了自己一切痕迹，没给警方留下半点线索。
这是一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厉害角色是实行的一起入室抢劫行凶案！根据这些信息，警方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
总之，一句话，无从下手！
没有目击人！没有可疑人选！没有现场痕迹！
就好像是凶手就好像是从天而降，完成了一桩凶杀后又凭空消失。
所以这件案子也就被搁置了下来，成为悬案。
悬案就是那种注定要被淹没在卷宗海里的案子，一般都不会再有人去管。想不到十年之后，一个被捕七年的囚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站出来。说，“这件事，是我干的。”囚犯被关在这里，没有见到过监狱以外的人，所以站出来替人背锅的可能性不大，再说，也不会有人冒险去提及一桩十年前的案子。所以青年说这件事情是他干的，应该不是撒谎。
肖队长目光灼灼地似乎要把他看个通透。审讯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良久，肖队长缓缓开口，没有语气地说道，“你是说，你是06年步梁三中女老师被杀一案的凶手？你确定？”
青年点了点头。“确定。”
“讲述详细犯罪经过和你的动机。”
“零六年，我混三中那片，跟她班上的一个学生熟。有一次一起在游戏厅玩，被她发现了。她打了我一巴掌，骂我有爹生没娘养，专门祸害社会。她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也不是什么好鸟，家里给她送钱的学生她就对人好，家里不给送的，她就冷言冷语。这种人也不配当老师。我当时气不过，放出话来，要她好看。她很嚣张，说有本事就杀了她。她大概想不到，我真敢捅她。“
”2006年，八月十三，是个雨天。我观察了她家一个多月，她家那片没什么邻居，那天她丈夫和女儿也都不在家。中午，我装作是她的一个学生，骗她开了门。她把门一打开，我就开始捅她。她打过我一巴掌，右手打的。所以我杀她的时候，把她右手捅碎了。她骂我小混混，爹妈死的早，没家教，我都记着，骂了我带上骂我全家十五句话。很不巧，我爹妈是死得早，要不我也不肯能成为小混混，我恨那些骂我爹妈的人。她骂我十五句，我就捅她十五刀。捅完了，为了伪造犯罪现场，干扰警方侦查视线。我故意把她家全部弄乱了，还拿走了她家里全部的首饰和现金。”青年平静地说道。说完咧嘴一笑。“肖队长，你不知道吧。这位老师家是新搬过去的，那是一个新楼盘，一套像她家那样的房子，够她二十年不吃不喝的工资。我在她家里拿走的钱和首饰，一共价值三十万。她和他丈夫都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哪来的这么多钱。还不是学生家长送的红包或者贿赂?当年他们班我杀了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她该死。”
“犯罪分子掩盖现场的手法十分老练，十年前你才十五岁，怎么会有那么缜密的思维？”
“看电影看的，你们警察从来不看电影的么，难怪办案子这么没想象力。”
警官继续审问，一分钟，两分钟。半个小时候，随着青年的开口，细节全部被对上。
水落石出……
这桩十年前的血案，警队终于可以对社会有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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