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来越紧，只剩下最后一天，而明烟也因为恶化速度加快，半夜进了急救室一次。
杰斯把自己关在了研究室里，拿着一大堆东西化验配比，紧张程度不亚于沈时遇。
“总裁，不如你先去休息下？”元光站在病房外的凳子边，劝着，“这都好几天没合眼了，要是少夫人醒了看到你这样，指不定得多心疼。”
沈时遇身子微微弓着，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线紧绷，双腿虽随意交叠着，但置于膝盖上相握的手早就泄露了他的慌乱和不安。
对于元光的话，他明显没听进去，依旧坐在那不动。
不知道等了多久，夜幕沉沉落下，散漫的月光交错在明晃晃的灯光中，肆意又温和，抬眼看去，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安抚。
研究室的门终于打开，杰斯伸了个懒腰走出来，神情并没有松懈多少，将瓶子递到沈时遇面前。
深褐色的瓶子里隐约可以见到几片白色扁平药片。
“这药对她的作用到底有多大，说不好，只有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杰斯说得客观，“而且，这药用的原材料刺激性大，以毒攻毒，相对应的也会对她的身体各器官造成一定的损害。”
换句话说，即便明烟能够醒过来，也会有一系列的后遗症。
具体会有多严重，谁都预料不到。
“要不要让她吃，你自己做决定。”杰斯把决定权交了出去。
“要不然你再进去研究一会，说不准能提高成功率呢。”元光转头建议。
这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
他以为最起码能一半对一半的。
“你当这是食堂炒菜啊，多煮一会就能熟。”杰斯白了元光一眼，质疑以他这种猪脑子到底是怎么当上特助的。
“那要是万一突然有新发现呢，这好歹还有几个小时呢。”
杰斯无语，没心情和他掰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既然他出来了，就代表着他研究到了底，再没有别的更好解决方法。就算把他关上十年半载的，也不会交出别的答卷。
两个人斗嘴的同时，沈时遇捏着那个瓶子，目光沉沉，瞧不出在想些什么。
只停顿了几秒，就起身到隔壁房间换防护服装。
他已经有了决定。
进了重症病房，沈时遇按照杰斯交代的把药给明烟服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病房，手握住了明烟的，十指紧握，替她拨开长得遮住眉毛的碎发。
“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不管天堂还是地狱，甘之如饴，不离不弃。”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元光和杰斯在病房外守着，一个时刻记录明烟的身体数据波动，另一个则是捏着手机随时给几个奶团子汇报情况。
要不是林小鱼和明百宴按住，这会四个人就该冲过来守着了。
夜色漫长，长到沈时遇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一直到晨光拨开了云雾，茶水从滚烫到冰凉。
门外的元光看了眼时间，又转头看杰斯，有些话不敢猜测说出。
这都过去那么久了，少夫人还是没醒，怕是凶多吉少……
手机里几个奶团子的信息轮番轰炸，压根就没听过，但元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盯着屏幕发呆了好一会，输入的文字删了又打。
“少夫人她是不是没希望了？”元光凑近，用气音说着。
“说不好。”杰斯盯着数据，眉头拧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的求生意志很强烈，直到现在还在和毒药做抗争。”
谁输谁赢，还真的不好下定论。
元光斟酌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回复安抚几个孩子。
时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病床上的明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所有人的心情早就从焦灼变成了失落，杰斯放下了记录表，小幅度摇头。
怕是不行了。
即便她身体的求生意志再强烈，这药如果始终没办法成功瓦解毒素，以她的身体根本就不能维持多久，器官的衰竭速度会越来越快，直到没有呼吸。
沈时遇没动，像是石化了一般，眼神却愈加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掌心温热熨贴着，脑袋里像是走马灯在不断重复回忆他们经历的过往。
有甜蜜有难过，也有阴差阳错的遗憾。
元光看着总裁的背影，心里发涩，没敢再看下去，背过身去联系遇明公司的人先做好应对准备，有些项目得和客户言明终止，取消合作。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元光甚至都不敢想，再次失去少夫人，总裁会难过成什么样。
那四年的地狱光景，别说是总裁的噩梦，也是整个集团不敢回忆的痛苦。
时间流逝着，沈时遇还是没出来。
元光担心总裁想不开，想了想还是进去劝了几句：“总裁，少夫人她是个好人，即便是到了……”
“滚。”沈时遇肃冷地低吼一声，连话都不让元光说完。
元光吓了一跳，后背窜上来寒意，紧张得结结巴巴的，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您总得为集团上下想一想，还有桃桃他们，要是连你都垮了，他们可怎么办。”
总不能什么都不管，连现实都不面对。
沈时遇眼神像是淬了冰一般，转头瞪着元光，嘴巴还没张开，忽地感受到掌心里有极其轻、细软的触碰。
他愣住了。
不敢想，不敢回头，脸上的神情还没转换回来，看起来依旧是凶巴巴的一张脸。
“总裁，就算今天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认了。”元光硬着头皮继续道，“尽人事听天命，这杰斯医生已经尽力了，只能说少夫人命薄，你想开些，也只当是为了几个孩子。”
“闭嘴。”沈时遇脸色阴沉。
元光说的什么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横竖都不是他爱听的。
他的所有感官，都用来留意掌心里微弱的动静。
一下，一下，再一下。
触感真实又明确。
沈时遇这才敢转过头，时间的速度好像被割裂强制缓慢下来一般，他不敢眨眼睛，看到明烟缓慢睁开了眼睛，整个人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去叫医生。”他的声音哑而颤抖，催促着。
此时元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当作自家总裁疯了，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拍了一下沈时遇的肩膀，“总裁，节哀顺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不要再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