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敢这么和太师说话,简直就是一个“神话”!
蔡攸被林灵素的话彻底惊呆了,他张大嘴巴,蠕动半天,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老爹在身边,早就骂开了。
别以为有文化的就不会骂人,有文化的人骂起人来“灰”常地没文化。
“请坐。”太师蔡京很客气的说了一句。
“多谢。”林灵素说话间,一只杌子象长脚一样,从书案边移到林灵素的身边,林灵素的屁股正好落在杌子上。
蔡攸再次瞪大了眼睛,他是提举上清宝箓宫秘书省两街道录院专管道士的官员,平常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些所谓的“道中之人”。
道士的职业就是修道和谈道。
常常挂在他们嘴边的那句“道虽道,非常道”虽然让绝大多数人听得云山雾罩,最多是不理解罢了,问题是道士谈道,他们动不动会故弄玄虚,搞些“凌空虚渡”、“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降妖伏魔”、“点石成金”、“起死回生”这些道道出来吓唬人。
听着那些道士个个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吐沫星子乱溅,再挤点洗面奶就可以帮人洗脸了,不过,一旦让他露一手时候,就开始找各种借口,不是说今天感冒了不能发功,就说明天犯黄历以后再说吧,要么后天他要去钓鱼没空。
这让蔡攸大摇其头,“这世界上没本事的骗子都跑去当道士了。”
林灵素一见面露了一手——“隔空取物”,蔡攸使劲揉揉眼睛,他还问呢:“你会特异功能,能不能再来一次?”
林灵素没有让蔡攸失望,他手一扬,只见一盏茶慢悠悠的在空中飞到在蔡攸面前停住,蔡攸刚要用手去接,那盏茶自己又飞回桌子上了。
“这不是成心逗我玩吗!”不过,蔡攸并没有生气,没有什么事情,比亲眼见到更能说服和教育人了,他看看镇定如常的爹爹蔡京后,也坐了下来。
林灵素露了这么一手,蔡攸开始信道了,他看林灵素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原来这才是真人,以前见到的都是些假把式——光会说不会练。”
“官家要召见你,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蔡京神色平静的问道,他是一个遇到大事反而能沉得住气的人。
“我知道,不过没想到太师居然能猜出来我会来找你。”林灵素眼含赞许。
“你藏头露尾,欲走还留,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现在突然现身主动来见我,不要告诉我那是剧情需要。”
“本来我是打算那么说的。”
“现在你想告诉我什么?”
“来跟太师谈谈条件。”
“是你去见官家的条件吗?”
“不错,我有一个绝好的建议。”
“说出来听听。”
“砸碎‘元佑党人碑’,还碑上之人一个清白。”林灵素正色而言。
“果然和苏轼这个老玩固有关系。”蔡京眯起眼睛,问道:“你一个道士,讲的是清静无为,为什么要搅这趟浑水替‘元佑党人’背书?你不怕被淹死吗?”
“太师知道,苏东坡先生是我的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恩难报,不能不报,这是其一,其二才是主要的,人心向背,决定存亡,太师身为大宋的首辅阁魁,不会不懂吧。”
“本来我是懂的,你一说我反倒糊涂了。”
“太师何必自谦,以太师的智慧,这世间还有何事不懂?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元佑党人碑’中之人,皆是当代精英,久负盛名,威望极高,被你一缸染黑,连锅端掉,还殃及子孙,太师难道晚上睡觉也能心安?”
“我心怀坦荡,倒下就睡,从来不知道啥叫失眠,更不会去吃啥啥的安眠药。”
“太师果然心理素质过硬,又‘厚’又‘黑’。”
“说到黑,能黑他们,只因他们自有可黑之处!他们结党营私,祸国殃民,小人常戚戚,就是说他们呢;我为国除奸,救国救民,君子坦荡荡,就是说我呢。”蔡京老脸厚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黑”。
“好一个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真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林灵素冷笑一声,“别人就不说了,就拿我师父做个例子,苏东坡难道是个小人吗?或者是个‘黑人’吗?”
林灵素不待蔡京回答,高声说道:“当然不是!他可是当今一代文学巨匠,书法巨擘,受万人敬仰,他就象一轮明月,光辉照亮夜空,太师虽然官高爵显笔大如椽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抹黑一切吗?”
林灵素给出了个答案,“你——不——能!”
林灵素的话振聋发聩,太师蔡京默然不语。
利用手中的权力,蔡京可以让苏家子孙做不成官,还可以把苏东坡的文学作品全部“封杀”成为“禁书”,但他不能阻挡普通老百姓对苏轼仰慕,更阻止不了广大文学爱好者对苏轼诗歌的热爱,这一点让蔡京深感失落。
苏轼是什么人,蔡京最清楚。
苏轼苏辙兄弟二人仁宗天子嘉佑年间同榜高中进士,轰动一时,蔡京蔡卞兄弟二人后来在神宗天子熙宁年间又同榜高中进士,惊动当世。
当时有人曾用蔡氏兄弟和成名以久的苏氏兄弟相比,说是前有“二苏”,后有“俩蔡”,这原本是大宋官场上的一段佳话,蔡京还曾经深深的以此为荣。
只不过因为对“变法”的态度不同,他们在政治上无论是立场还是站队都迥然有异,让俩代星光璀璨的双子星座逐渐变成了一对政坛宿敌。
经过无数的风风雨雨、起起伏伏,结果水落石出又出人意表。
在政治上“俩蔡”完胜“二苏”,从他们做过的官就可以看出来,蔡氏三兄弟——蔡襄、蔡京、蔡卞号为“一门三相”;在文学成就上,当然是“二苏”远超“俩蔡”,“唐宋八大家”老苏家父子——苏洵、苏轼、苏辙占了三,老蔡家占了个零。
连蔡京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的文学地位和诗文水平与苏轼相比有点“略输文采、稍逊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