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时分,周围的人都已入睡,基地住宅区里一片静寂,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冬天里冷啸的寒风吹刮得周边物件的呼呼作响声。()末世后电力系统已被破坏,如今只能靠几台大型发电机供应着基地日常的必需用电,所以一到晚上九点,除了大门或巡逻重点位置外,整个基地便会陷入一片黑暗中。
黑压压的房间里,司晋南结束了修炼,打开盘着的腿脚,从床上走了下来,站到窗边凛着呼吸倾听了一会,确定房子里的人都已入睡后,才打开阳台门从二楼跳了下去,动作轻灵,端是无声无息。
他走出院子,回身重新锁上院门后才朝前边墙角处的一个黑影扬了扬手,黑影旋出墙角,望了望司晋南才转身在路上急驰而去,速度极快,但脚步轻灵,并未发出声响。司晋南只是犹豫了一下,望了眼二楼处,便拔步朝前面黑影追了上去。
几秒前,黑影消失在了这个别墅里,司晋南走进半掩的前院,上了台阶右手轻轻握在了大门把手上,犹豫忐忑了好一会才终于定下心神,稳稳地推转开来,屋内装着满室的烛光,微微暗黄的暖光映着屋内家具斜斜地打在墙上,拉长了的斜影随着烛光的微动也在墙上轻轻地摇曳着。
一道熟悉的瘦长身影背对着他定定地立在窗前沉思着,听见门响才猛地回过头来,望向来人的眼眸中跃满了激动与喜悦,他的模样竟和司晋南有几分相像。
男人半响才轻叹道:“你来啦?”
司晋南看了看消瘦了许多的他,眼睛里毫无波澜,淡淡地道:“你想要斩草除根?”
男人看着司晋南略显淡漠的眼睛,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他宁愿他是恨他的,也不想像现在那样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不,我只是想把你接回家来?”
“哦?你想做什么呢?”司晋南并不为所动地瞥了眼男人,又道:“难道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需要的?”
“阿南,不管怎么说,我从没想过要杀你。”男人走前两步,指了指两边的沙发,便在其中一边坐了下来。
司晋南走上前选择了另一边坐下,不甚在意地轻笑出声:“是放不下这多年陪伴之情,下不了手?……这可不是做大事之人该有的态度。”话语之间充满不屑与讥讽。
男人并不生气,缓缓地又道:“阿南,你跟我回去,这末世太可怕,一个人在外面很难活得下去,我们的家族虽也损伤很大,但主要势力还在,你还记得前年我在西部买的那个山谷吗?那里周围人烟稀少,末世前的三个月我正好派了人去那里建设养殖加工场,我们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家园。”
司晋南并不动心,拿起桌上刚刚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才慢慢地道:“我不会去的,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来杀了我,只是……我的朋友并不知内情,你不要动他们。”
“你不走是因为那个女孩?”男人一针见血,他看到了那个女孩的优秀,也看见了阿南眼里的情意,就如当年他对阿烟那样。
司晋南猛地一惊,面上隐压着异色,搁于一旁的手背上却青筋隐现,“你什么意思,我和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可是你爱她。”男人一锤定音。
“你想对她做什么?”不承认也不反驳,锐利的眼眸却紧紧地盯着他。
“我不想对她做什么,可是,阿南,如果你爱她,你能给她什么?安全的住所?稳定的生活?”男人不动声色,继续剥析着司晋南的内心。
司晋南沉默了,半响,才又抬起头坚定地说道:“这是我的事。”
“你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安定的家园?”男人不死心继续动摇着他。
司晋南这时却猛地抬头狠狠地瞪向他,眼里开始蕴含了一丝怨恨:“你杀了我父亲。”
男人闻言猛地朝司晋南大声喊道:“不,他不是你父亲,他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他像是再也压制不住般地猛捶了一下沙发扶手,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司晋南,似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司晋南惊愣了一下,随即才跳起来盯着对方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男人却突然平静了下来,抬头呆呆地看着前方好一会,茫然的眼里充斥着无限的哀伤。
“那年我遇见阿烟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活泼、美丽、灵秀动人,当她那双闪着笑意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就会让你想要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一切。我问她为什么爱我,她说她喜欢我的温柔与不争。”男人此时沉浸于回忆里,那与司晋南如出一彻的细长桃花眼中闪着温柔的笑意。然而,话锋一转,又再次陷入了哀伤:“可是,在那个令人难忘的舞会中,被阿烟吸引的人不只我,还有你那所谓的父亲,他经常纠缠着阿烟,有一天,他用工作的理由把我打发到了外地,然后不顾阿烟的意愿强行占有了她,面对他的逼迫,阿烟只好无奈地嫁给了他,等我回来时,一切木已成舟。”
男人缓了口气,便继续道:“我的母亲是舞女出身,所以他从小便看不起我,只把我当成一个跟班和下人使唤,这些我都无所谓,我并无那争权逐利之心,只是他不该娶了阿烟又不珍惜她,婚后还不够半年,他又开始流连于各色女人的怀抱之中,阿烟顶着几个月大的肚子天天伤心流泪,我只好想尽办法掏弄她喜欢的东西,尽量陪在她的身边。你出生后,他越发变本加厉,不但把女人带回家中,让你母亲受尽污辱,而且还开始动手打她。你母亲本就羸弱,我看着她在我面前总试图遮掩新增的伤口,心里恨极了那个男人。”
男人停止了述说,似乎回忆也让他痛苦不堪一般,他靠着沙发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了抹无法掩盖的哀色。
司晋南的脸色有些奇怪,有着些许震惊、犹疑与不安,他想拒绝听,但又期待着听下去,心情很是矛盾。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地催了一句:“后来呢?”
男人平复了一下心情,睁眼看了他一下,才又慢慢地道:“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就患上了产后抑郁,后来精神和身体又长期受到折磨和虐待,在你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就自杀了。”
说到这里,男人再次痛苦地抱着头猛捶了几下,“我恨死了自已的懦弱,我该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的,是我害了她。”
良久,男人才再次抬起头又道:“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想留在司家,能够陪着你长大是我在阿烟走后最开心的事情了。可是他连你也不放过,自你出生他就一直怀疑,特别是他在外面的孩子慢慢长大后,竟几次加害于你,我不能让他害了阿烟后又来害你,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他。”男人最后一句话里充满了坚决与恨意。
司晋南听完呆愣了好一会,才犹豫着问出了他心里的纠结:“那我……是谁的孩子?”
男人闻言毫不犹豫地答道:“你是阿烟的孩子。”
凌晨的寒风吹得人更加刺骨难忍,但司晋南却毫无感觉,他穿得并不多,此刻正紧抿眉头似在沉思,双腿一深一浅地慢慢行走于街道之上。
他的思绪很乱,其实他不该相信的,可是他却又不能不相信,父亲从小就没拿正眼看过他,特别是长大后,他还曾看过他眼里闪现过露骨的杀意,那冷冷的眼神直接狠狠地直透到他的心底,他一早就怀疑过自已的身世,也偷偷地查过,可是却没查出什么结果。
他从未从父亲处得到关注与爱护,偏偏这些感情却又从叔叔处获得,他甚至有偷偷希望过他的亲生父亲就是他的叔叔。
现在他已长大,母亲已死,父亲也死了,谁才是他的亲生父亲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不过那个山谷,他动心了。末世后的这些基地里处处存在着危险与龌龊,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安心定居的地方。或许他可以跟言言一起离开。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由加快了许多,眉目间也似乎找到了方向一样豁然开朗了起来。
这次他是从正门入屋的,并没有太过掩饰声响,所以他一出现在屋子里的时候,便被睡在空间里的唐新言发觉了,房门被敲响之时,她已披衣出了空间。
看着门外正周身环绕着冷气的司晋南,她并不意外,默默地把他让进了房里,她并不问,只是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主动开口。
“言言,要不我们离开吧。”司晋南考虑了半响终于开口。
“去哪?”唐新言不紧不慢地问着,手下也不闲着,从空间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加热架,她伸着手指往架上水壶注入了一些清水后,把架子慢慢地推向了司晋南。
司晋南用手掌在架子下面挥出一抹温火后,才慢慢地说道:“我今天见到叔叔了。”
“哦?他想要你做什么?”
“他说要我回家,一起去建立一个新的家园。”司晋南的目光紧紧凝在唐新言的脸上,他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你相信他?”晋南基地果然是他们家的,她并没有猜错,也幸好并没有因为她改变了剧情,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只想给我心中之人一个安定的家园。”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唐新言,他想看到她首肯地点头。
唐新言闻言有些尴尬地细咳了一声,她对司晋南的心思并不是毫无所觉的,只是她甚至还不能肯定她的未来,如果只是穿越之神跟她开的一个小玩笑,牵她过来溜溜便又放了她回去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她对他并没有所谓的爱情,虽然她也从没有想过自已一定要追求那可望不可及的爱情。
“阿南,你和李叔小晨在我的心里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并不打算再躲避,目光远远地便迎了上去,其中含着真诚与肯定。
闻言,司晋南黑濯闪亮的眸光慢慢黯沉了下去,不过片刻又活过来般地看着她,“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跟我一起走好吗?”
“不,阿南,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羁绊。”唐新言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只想安顿好李家,然后一个人躲起来修炼。修真,也许可以让她找到回家的路,末世里满世界蹦哒的丧尸们实在不是她的菜,她受不了这个世界的压抑与残酷。
“你是指李家吗?我们可以带上他们同行。”司晋南热切地望着她,只等着她的一个点头。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况且你此次出去,路上危险重重,也不适合带着一大帮人。”唐新言试图打消他要求同行的念头,西部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你不走,那我……”
唐新言伸手打断了他:“你不必因为我而留下,你知道的,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保,而且,你可以保证你要去的地方会比这里安全?”
司晋南不再言语,皱紧眉头沉思了起来。
架上的水开了,唐新言取出空间的那套茶具,拿了些在超市搜刮到的茶叶,便冲泡了起来。不过片刻,房内便缭绕着满室的茶香,精致小巧的茶杯中晃着一抹碧绿,缈缈而上的几缕轻烟散着丝丝温热,闻之,泌人心脾,回味无穷,即使她不懂茶,也知这是一杯好茶,只是不知这到底应该归功于那套古朴精致的茶具,还是那撮保存良好的茶叶。
司晋南当夜便走了,留下了那个在青容山庄拿到的定位器给唐新言,他则拿走了另一个追踪器。
唐新言并没有反对地当着他的面把定位器别于了项上的一条项链之中,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拥有感情,她虽对司晋南没有爱情,但却是有着深厚的战友之情。
想到西部的隐藏着的重重危险,临走时她还是装了两瓶温泉水出来,并叮嘱他在必要之时才可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