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赶来的云桥村人,渐渐围拢时,不由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只觉心里发毛。看着云桥那头僵立的众人,禁不住放慢了脚步,左瞟右瞄,纳闷中呼吸不自觉地感染了冷凝的气氛,沉滞起来。呼吸都敛了,喧喝嘈杂声自然小了。
人人皆有气势,区别只在于,有人凌驾于众人之上,有人泯然于众人之间。三阶异能者的气势对普通人而言,本就如威压一般霸道,更何况当中糅杂了杀气和煞气。看不见的森寒冷厉,如有实质地似荡起的涟漪般一圈圈铺陈扩散,浸漫过人的身体发肤,四肢百骸。
陈远几人,离乔雅最近,感觉最是清楚,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回头。
乔雅双眼冷冷地盯着肖彪一群人,嘴角微微弯了弧度,平静说道:“你们既然知道这是我乔家的家事,作为外人,最好不要插手。明白的告诉你们,我们姐妹也是异能者,等闲几十个人不是对手。别犯傻,何苦替刘家遭罪。这会儿落了一身伤可真没地方治。得罪了我们,你们自己的粮食也保不住!”
乔雅现学现用,听起来十分儿戏,偏用一本正经,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语气说出来。光这份神清气闲、云淡风轻的气度和定力又让人嘴角抽搐,眼皮跳了几跳。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动物有臣服强势的本能,人有趋利避害的天性。
肖彪忽觉头皮发麻陡生一种被“览”的错觉,便有不好的预感。只是心底挣扎着不肯相信,凭个身无二两肉的娇小女人再本事能奈何了他们这么多身经百战的男人?他们十几人虽不如他说的那么厉害,却都是真刀真枪和人抢地盘、抢东西拼杀过的,确有异能者,李哥也确实是二阶异能。
这么一想,胆气又回来了。
他身后十几人,如他一样的,心思转了一个轮回,神色慢慢缓和。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面不改色,微扬起下巴轻视依旧更燃起战意。天生迟钝的,不知者无畏。
刘宇民醒过神来,当起搅屎棍。直着文弱的身体,板着脸,蔑视乔雅道:“吹!牛皮上天了,继续吹!人模狗样黑心肝也敢在李哥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你算哪根葱!”
豪气干云的李耀光,不至于一根肠子通到底,但真的心思简单。晋级二阶后,被捧得飘飘然,近来窝在清平镇坐井观天,越发自恃过高,当即挺身而出,高声骂道:“妈的,老子还没见过敢在老子头上拉屎的!”
大手一扫,李耀光如同一只怒吼的醒狮,气势如虹的摔开陈远和二胖子。
咚、咚两声,一百四、五十斤的两个大男人猝不及防下似两块被人轻巧挥开的石头滚入雪地,微微泛黑的积雪扑了他们一头一身。两人下意识的痛呼出声还来不及爬起,李耀光铁柱似的双腿小山一样砸在地上,一脚一坑,震得积雪一阵飞扬洒落,陈远二人也随之又摔在地上。
陈远暗暗心惊,他在武警支队虽然是文职,却不是弱不禁风。二胖子现在虽说不胖,也有些分量。李哥又不是腰圆膀宽的彪形大汉,顶多算是精壮,竟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二人震开,看来实力确实不弱。
云桥村也有异能者,可惜战斗能力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两个面生的青年见这架势,沉默着闪开,旁边的陈老五虽然没动,心里也着实害怕铁牛一样的李耀光,拿着柴刀的手紧张得颤了几颤。
二阶力量型异能者。
乔敏撇了撇嘴,请战般看向乔雅,叫道:“姐!”
乔雅淡然瞥她一眼道:“你别动。”
随即,幽深的眸中利芒闪现。
真正上阵杀敌,李耀光确有一战之力,可她凭什么空耗体力和精神力跟他老老实实、你来我往的较量?更甚者,她凭什么跟这十几个男人以硬碰硬,酣战一场?缘木求鱼,从来不是她会干的事。能用最简省的办法制胜,就绝不用最笨最费力的。
大繁化简,连同她的招式也是如此,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心之所往,力之所去,用最轻省的方法。
说话间,低垂的双手上已“兹兹”跳动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电弧,可惜狼牙虎口一样的电弧被乔雅用精神力包裹,隐藏了起来。在李耀光一往无前,挥出的厚实巴掌挟带凌厉的掌风迎面而来时,乔雅骤然平地而起,凌空一个漂亮的侧翻……电弧如火树银花,绽放在李耀光的黑脸之下。
忽然!
半空中的乔雅,如神龙登天,无影无踪!
“嘭”一道巨响,只见前一秒还大展雄风,张牙舞爪的李耀光,头脸着地狠狠摔在雪地里,浑身抽动了几下,跟打摆子似的,很快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如鬼如魅,似神似仙。
陈老五惊呆了,二阶异能者这么熊?就是个绣花枕头,看着唬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无论是低头看李耀光的,还是抬头寻乔雅的,均猛得眨了几下眼,恨不得再揉上一揉。便是那被人挡住了视线,什么都没看见的,也受了气氛感染,没敢弄出声响。
一个人不可思议的倒了,一个人不可思议的消失了!
刹那间,气温骤寒,当真是落针可闻,万籁俱静。
肖彪等人双眼瞪如铜铃,一时懵住,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就倒了,啊,人呢?
没等他有功夫寻思个明白,刘宇民又跟着惨叫一声,倒地赴了李耀光的后尘。刘宇民身旁几人当即被鬼追似的惊跳开几丈,嘴里念念有词,“妈呀,怎么回事!”
“啊,啊!”
突然,仿佛有人打开了某个神秘开关,一声接一声的痛呼四起。肖彪没有准备的心,一瞬间高高抛起又滑沉到底。循着痛呼声望去,只见身边的人眼神警惕惊恐的四下张望。有的人痛苦的捂着脸,有的不敢置信的圆瞪着眼看着摸下的一手血水,狭长的血口裂在脸上,腥红刺目。
凶器呢?
惊恐慌乱一起,本就没什么章程章法,只拼悍勇的十几个人立时溃散开来。
散乱中更没人注意到雪地上凭空出现的那些小尺码脚印。
肖彪从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的情况。平日并不是只会耀武扬威也有几分成算的兄弟们此时乱成一团。在他看来李耀光虽不是不可战胜却是实打实的勇武如山,以前乱战中只要冲入人群简直所向披靡。今天怎么变成了像被针戳一下就倒的纸片人,生死不明,若真死了,他回去怎么跟李老大交代?
李耀光算得上清平镇的宝贝。
一切发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几十秒?还是几分钟?
肖彪浓眉倒竖,最可恼的,他到现在还完全摸不着头脑。
南源市最厉害的异能者就是二阶,怎么会冒出这么可怕的一个女人!隐身?还是别的什么?一深想,便觉全身汗浸得濡湿难受。
“四百斤!”清冷无波的声音在肖彪耳边乍响。
他倏忽转头,当先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枪口,蓦地冷汗涔涔,头脑一片空白。然后才看到那个矮了他一大截的握枪的女人。他的脸皮不受控制的跳了几跳。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再度出现的乔雅身上。
“小雅!”一声夹杂着惊喜、惊讶以及惊震的声音传来。
妈!乔雅耳朵一动,心头一酸一颤,微微转眸间,隔着十几米宽的云河,看到走过来站在河对岸的乔爸、乔妈、姥姥、小舅,他们的面目似乎有些陌生,可又无可名状的打心底里熟悉和眷念,泪水猝然毫无征兆的聚集在她的眼眶里。
“爸、妈、姥姥、小舅!我和姐回来了!”敏敏紧跟着咋咋呼呼挥舞着手叫唤起来。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拨开云桥上的人群奔了过去。
突兀的一幕,有如在惊悚片里插播了段动画片。原本紧绷的气氛随着亲人重逢的温馨柔和,稍稍轻缓下来。
乔雅没动,极快地收拾了心情,眨着眼逼退眼泪,冷冰冰扫过肖彪一伙人。众人狼狈的躲开她的视线,别说战意,一时间连脾气也没了。任谁见到这么个神鬼莫测,下手不容情又有枪的人,还敢耍横硬顶,他妈/的,纯属找死!
要找回场子,总得有命留下。
别说她不敢杀人,看那狠辣的气势,你敢赌?
却听乔雅沉声说道:“我说过,得罪了我们,你们自己的粮食也保不住!念在这是第一次,我不开杀戒,只留下你们的李哥和刘宇民。”
此话一出,云桥村人畏惧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下来,那两个一动不动的没死啊。
“帮我带两句话回去。你们的李哥,打伤了云桥村两个人,一人赔偿一百斤粮食。刘宇民从我姥姥手里骗走了一百斤粮食,又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煽动他人前来滋事,该罚一百斤。总共四百斤粮食拿来,我便既往不咎。”
“要不要用粮食换人,什么时候换,你们回去找人商量。不过最好快点,我可没水没粮招待留下的这二位,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你们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