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伸进里面,摸到了一块滑溜溜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只手骨,上面还有些许未腐烂的肉沫,骨头呈黑色,腐肉呈绿色,我单手捏住鼻子,将其装进了袋子里面。
人的骨头共有二百零六块,我摸索着捡到一百块的时候,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被我拿了出来。
那是一颗人头,上面还有头发,足有一尺长,听说人在死后,头发还会一直生长,直到头骨腐朽,虽然这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我却早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我明明记得钱麻子的头颅被七叔踢到了墙角,有怎么可能出现在棺中,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这颗头颅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突然,我感觉手掌有些疼痛,再一看手掌已经流出了血,而在伤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再一看时便什么也没有了。
“棺生,怎么了?”墓室上方传来七叔的声音。
“没……没事……”我顿时回过神来,兴许刚才是看花眼了,于是将头颅丢在了一边,然后在黑玉棺材后面将钱麻子的头颅和下半身给捡了回来。
钱麻子的尸体高度腐烂,一股子黏糊糊的绿色液体到处都是,幸好有那皮手套,捡尸骨的事情干得也比较利索。
爬上墓室的时候,外面的天差不多都已经黑了。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七叔拿出装着炸药管的竹筒,点燃扔进了古墓中。
轰隆!
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泥土飞溅,整个地面一沉,整个墓室掩埋在了黄土之下。
人死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钱麻子是十里铺的人,七叔决定将钱麻子的尸体埋在十里铺的山头上。
反正已经天黑,我们也不怕被人发现,便将麻子的尸骸带回了城中的家里面,决定明日一早便将麻子的尸体带回十里铺安葬。
为了避免恶臭传出,七叔买了一些咸鱼干,和麻子的尸骨放在桶里面,这样外人看来只是一桶咸鱼干而已。
我也不知道七叔为何要冒着危险这么做,要知道万一被发现了,这罪名可就大了。
不知道为何,我总是有种不祥的感觉。
七叔说:“我亏欠他太多了……”
我安慰道:“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七叔你啊,要怪就怪那可恶的巫蛊师!”
七叔叹了口气,道:“当年要不是我拉上麻子跟我一起,麻子就不会变成变成那副模样了……”
在我的印象中钱麻子不光满脸的麻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身材,整个人瘦得如同干柴一般,头大身子小,如同全身萎缩了一般,以前听说麻子是患了一种绝症,如今听七叔如此一说,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
七叔说钱麻子当年并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的麻子长得白白胖胖,和七叔可以说是穿着同一个裤裆长大的,他们的交情甚好,一起下过海、赴昆仑,甚至在六十年代的时候还一起去中越边境混过,当然他们去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捞金。
那时候两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年龄,跟着一群游窜在边境的武装份子一起盗窃官墓,被他们挖过的坟墓不计其数,挖到的宝贝也是数不胜数,然而在最后一次盗墓中,他们却发生了意外。
七叔讲到了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的叹道:“那是我这辈子所见最大最富有的古墓,光是墓中的那些宝贝,随便拿出那么一件也是价值连城啊……”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七叔摇了摇头,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好像着了魔一样,自相残杀,而我和麻子虽然躲过一劫,但是我们却中了剧毒,麻子身子骨萎缩不振,而我也落下了尸痨的毛病。”
尸痨便是一种近似于慢性肺痨的疾病,但是却比肺痨更为严重,七叔每到月初的时候便会大口咳血,而且会全身抽搐,类似于发羊癫疯。
这种老毛病已经折磨了他将近三十年了,听说因为他和钱麻子都是中了古墓中的毒,那种毒跟瘴气差不多,人吸入之后会产生幻觉,甚至自相残杀,最后就算不死也得变成残废。
他俩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各自也染上了不治之症。
后来他们离开了云南,到十里铺安居了下来,这一住便是二十多年,七叔说完之后感叹万分,将钱麻子的尸骨放进了塑料桶中,我托起装满咸鱼的袋子,将其倒在了里面,将盖子盖上。
七叔从台案上抽出三根香点了起来,插在塑料桶旁,然后倒上一杯二锅头,叹道:“麻子,是老哥我对不住你,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
说完,七叔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独自拿起酒壶开始自饮自醉起来。
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这毕竟是积累在他心里面几十年的结,也许也只有用他们的方式才能解决吧。
我说:“七叔,你的伤还没有好,还是少喝点酒吧。”
七叔笑了笑,道:“没事,咱这把老骨头已经习惯了,没有酒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
夜已渐深,屋子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睛一闭上便是麻子临死前的样子,那双血红的眼睛,那张满脸血迹尸斑的脸,那像是垂死的挣扎,也像是临死的宣泄。
这一晚很是漫长,等到鸡鸣的时候仿佛过了大半个世纪一般。
清晨一大早,我们便搬着装运尸体的塑料桶搬上了一辆三轮车,摇摇晃晃的骑着出城,此刻城中已经稀稀疏疏的有了些许行人,也有些菜农踩着三轮车拉着蔬菜进城。
别人都以为我们拉的是一桶咸鱼,也就没有在意。
“老七!老七!”
然而就在这时,我看到路口有一个妇女小跑了过来,拦住了我们,看她的样子很着急。
七叔好像认识这个妇女,于是问道:“朱家大姐,你这么匆忙到底是干嘛啊?”
妇女急道:“老七,咱们家老朱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他啊,真是急死个人,都已经两天了……”
七叔皱眉道:“那你报警了吗?”
妇女摇了摇头,哭丧道:“那死鬼那天就是跟王局长他们去的,去报警人家不受理啊。”
七叔顿了顿,道:“大姐不要担心,老朱他既然是跟王局长他们一起,是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咱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做,等办完事我帮你一起找。”
妇女点了点头,谢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七叔说:“没事,老朱的事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踩动了三轮车,侧目看了看七叔表情,他的脸上多了一些惆怅。
那个妇女便是那天来找我们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老婆,那个中年人叫朱大昌,三天前还来找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古尸给弄出来,而且听说是公安局的王勇在背后施压。
古墓被挖,朱大昌失踪,这已经不是两件普通的案件,因为这一切很有可能与公安局的王局长大有关联。
七叔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态,只是不停的抽着叶子烟。
十里铺距县城大概二十多里路,多山,条件很差,去的时候还会经过吊桥以及栈道,说到那些栈道,听说是楚汉时期的刘邦大军修葺的,也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中的那栈道。
如果是第一次走栈道,定会被吓得两腿发软,要知道下方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不过这种栈道我经常走,因为我和七叔以前就住在十里铺。
过了栈道,便是一座用木板搭建的吊桥了,两条手臂粗的绳子吊着,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的,胆大的人走在上面像荡秋千一样,而胆小的人走在上面简直就像坐火箭一般刺激。
过了吊桥,便看到一栋栋的竹楼以及茅草屋,那里便是我们县里的贫困乡十里铺了,毛叔家在十里铺算是有钱人了,也可以说是个典型的创业家,他们家不生产别的,专门利用十里铺独有的资源生产火药。
在那个年代,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炸药,甚至还能自己开个制作炸药的小作坊,而毛叔的作坊便是这样的一个性质,老板是他,员工也是他,当然还有他那打下手的儿子,也就是跟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毛子。
毛子这个人长得人高马大,满身的肥膘,看着就渗人,当然这些都成了他的优点,皮厚肉燥,耐打且力气大。
我们回到十里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是毛子道村口来接的我们,他手里拿着用酒瓶子做成的火把,大大咧咧的扛过我身上的塑料桶,一个劲的问我里面装的啥好吃的。
我和七叔都没有说话,而我则是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此刻毛叔正在屋子里兑换着火药,满屋子都是硫磺的味道,毛叔赤着膀子,胳膊上搭着条毛巾,边擦汗边骂道:“真是个混小子,叫他给老子扇扇子,竟然偷偷的溜走了。”
毛子将我们送到门口,听到毛叔这么一骂,竟然贼溜溜的跑了。
毛叔见到我们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放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一样,只见他说:“老七啊,我在就说过,叫你金盆洗手,你看现在,麻子死了,而你也弄得半残不废,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你还是安静下来享享清福吧。”
“这次回来,我主要是安葬好麻子,过几天我便要离开这个地方,去云南一趟。”七叔道。
“什么,你还要去云南?”毛叔很吃惊的样子。
“不错,当年我和麻子从哪古墓逃出来之后便染上了不治之症,没有搞清楚其中的原因,我是死不瞑目的。”七叔点头。
“既然这样,那做哥哥的也不拦你,但是棺生这孩子还小,不能让他陪你去冒这个险。”毛叔指着我说。
七叔看了看我,笑道:“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选择,我自然不会干涉他的自由。”
我自小跟着七叔长大,自然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去云南冒险,于是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毛叔起初很反对,但还是拗不过我的坚持。
我们将麻子的尸体埋葬之后,便回到县城收拾了一番,准备赶赴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