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
六个步骤。
许莫深做起来十分的娴熟,尤其是冲泡茶叶时的动作,水自高点下注,茶叶在壶内翻滚,渐渐散开,茶香四溢。
如此赏心悦目,陆晴笙在一旁看起来也是心生愉悦。
平时,父亲闲来无事时,会在家泡茶喝。父亲泡茶那么多年,动作自然老道,而今看许莫深这一套动作,专业不专业她不好判断,毕竟她对茶道所知尚浅,学的也只是皮毛。但是,看许莫深的手法,和父亲很像,很是有些动作做来好看,而且更为细致。
“小许这泡茶的手法不错,看的出来你和茶接触的时间不会太短。”陆浅川目光里对许莫深流露出几分赏识。
“父母久居杭州,家中有传承百年的茶馆,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就会了。只是,父亲常说,水为友,火为师,一般父亲泡茶时都是用扇子煽着小火炉,煮着从虎跑泉取的水。虎跑的水较为甘甜,配上龙井茶,也是杭州人的一大爱好。”
陆晴笙侧过脸去看许莫深,没想到他竟然懂的那么多。她以为,他只是理工男,对医术比较精通而已。今天算是涨知识了,也知道许莫深的父母原来在杭州居住。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到对彼此的家庭都不怎么了解。甚至,对对方的性格琢磨的也不算太透彻。
或许,她的性子,许莫深可能是摸透了。
“煮茶有煮茶的步骤,这品茶也有它的步调。治器、纳茶、候汤、冲煮、刮沫、淋罐、烫杯、洒茶。样样不可少,只有功夫做足了,这品茶才能品出真正的滋味。”陆浅川对陆晴笙招了招手,陆晴笙过来端了一杯茶,按照父亲所说,品了品,“果然味道不错。”
再往后,父亲和许莫深聊得更深奥了,她听不懂,只有端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母亲下饺子,她才去了厨房帮忙,顺便做几道小菜。
她问母亲,“妈,我爸是不是很喜欢莫深当他的女婿,我看两人相谈甚欢,我爸对莫深也挺赏识的。”
母亲笑着汤了一遍锅中的饺子,扭过脸对她说,“你爸上次在医院见到许医生,就觉得很适合你。”
“为什么啊,你们怎么就知道适合我了呢?”她双手捏着母亲的肩,“妈,我给你揉揉肩,你给我透漏一点我爸的想法。”
母亲失笑,“你爸说,许医生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话少,看着淡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但是相处久了你会发现,这样的人,重情重义,只是不喜形于色罢了。”
陆晴笙啊了一声,音调拐的像是坐了过山车。
“爸是在变相夸他自己吧。”
晚上吃饭,很热闹。
许莫深在开饭前放了鞭炮,完成小年夜祭灶的习俗。
他进门的时候,陆晴笙连忙将门关上,两人站在玄关,对视一笑,觉得这年味更足了。
许莫雨就在客厅看着他俩,咦声长咦声短的,特别逗。
墨宝推推许莫雨的肩,“小丫头,你们九五后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么?一会儿吃过饭来继续聊聊,我那新收的小徒弟,唱个歌都不安生,写个歌词非得跑房顶溜达一圈。这是为了证明你们小,有活力么?”
许莫雨拧眉,一脸敌意的瞪着墨宝,她当着墨宝的面,双手托了托内衣,“我才不小呢!我们就是有诱惑力!不服来战!”
墨宝:“……”还真的够开放、洒脱、不拘小节!
饭桌上,许莫雨吃着陆晴笙母亲做的饭,一时有点哽咽了。也是因为这其乐融融的氛围,开始有思乡情怀。
许莫雨的父母在杭州,但是她跟着小姨在国外居住,回国了也是来哥哥许莫深的家里暂住,她和父母的感情很淡很淡,对于她来说,小姨胜过母亲。而许莫深,亦是兄长,亦能替父亲。
这样温暖的气氛,许莫雨舍不得,所以饭后她赖在了陆家客房,和陆晴笙母亲聊天。
墨宝提议玩游戏,加上陆晴笙的父母和来窜门的邻居,七个人凑合着可以玩一款很流行的游戏“天黑了,请闭眼”。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名法官两名杀手,两名警察两名平民。天黑请闭眼,杀手请杀人,之后杀手请闭眼,警察请睁眼,两人指认一名杀手,由法官判断和提示,之后天亮了的环节,根据线索寻找杀手并将他公投出去,如此反复,直到杀手全部落网,又或者警察平民配合不当,被杀手混淆视听,杀手获胜。
第一轮,杀手是许莫深和墨宝,警察是陆晴笙和母亲。法官是陆浅川。
三个男人凑不成一台戏,只能让平民许莫雨牺牲,当然,结果显而易见,杀手输掉了。
对于墨宝来讲,杀谁都无所谓,但是许莫深就犯难了,女朋友和未来的丈母娘,哪个都不能动。虽说这是游戏,但向来认真的许医生,还是徇了私情。
第二轮,杀手是陆晴笙和许莫雨,警察是许莫深和墨宝。法官自然还是陆浅川。
第一晚挂的是墨宝,公投的时候,她俩配合的天衣无缝,错误引导平民,毙掉了许莫深。
许莫雨成功报仇,陆晴笙情非得已。杀手胜利。
第三轮,杀手又轮到许莫深和墨宝,这一回墨宝嘱咐许莫深不准儿女情长,第一个毙掉陆晴笙。结果陆晴笙这次是平民,邻居和母亲是警察,歪打正着猜对许莫深是杀手,公投了他。第二晚牺牲了邻居,挂掉了墨宝,警察和人民再次胜利。
几轮下来,但凡是许莫深和墨宝搭伴,输的总是他们。
陆晴笙笑道,“不怕神一样的队友,就怕猪一样的对手,莫深,辛苦你了。”她拍了拍许莫深的背,立刻遭来墨宝的抗议。
“谁猪一样的队友,这我们会输完全是因为你男朋友妇人之仁!你看,他要不是不舍得让你提前结束游戏,我们一定能赢!”墨宝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哎,感情蒙蔽了眼睛,游戏都不能好好玩了。我撤了,过年前还欠别人一首歌,回家赶歌曲。”
墨宝收拾东西准备走,邻居也跟着一起。自然地,许莫深也要开车回家,陆晴笙拿了外套围巾,出来送他。
出了大门,许莫深没有像墨宝那样选择开车回家,而是拉着陆晴笙绕着小区走了一圈。
两个人走在灯光的侧方,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他的手牵住她的,十指相扣。而她的脖子上,戴的还是他的围巾,宽厚而又温暖。
陆晴笙歪头看着许莫深,由于光线很暗,逆光看他,一半面容都遮在阴影之中。她站在他身边,想到晚饭前陪父亲聊天的他,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动。
她爱的这人,明明是那么个生人勿近的性子,却那么谦虚而又恭敬的,待她父母那么好。偶尔的,也会说令人发笑的话,有点冷幽默的意味。
他身上,似乎需要她挖掘的点还有很多。
她问他,“忽然发现你好像很神秘,竟然那么精通茶道,你所了解的茶文化,再给我讲讲好不好?”
“想听什么?”他问。
她想了想,说:“有趣的。”
“那就讲几个词吧,倒入茶叶至紫沙壶,称为‘佳人入宫’。壶嘴对着茶杯三起三落而冲开水,称为‘凤凰三颔首’。悬壶高冲称为‘平地流水’。开水冲进装好茶叶的茶壶后,溢出茶壶口,用其盖拂去茶末儿,称为‘春风掠面’或叫‘'推泡抽眉’。”
他语速缓而平,沉朗的嗓音慢条斯理的讲述着,仿佛眼前有了精致的茶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步一步的将茶文化演绎出来。
“开水冲淋紫沙壶身上,称为‘修身养性’。茶壶的茶汤对着杯子低洒巡行至八分满,称‘关公巡城’,末了点点滴滴叫‘韩信点兵’。”
他说完,又问她,“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我很多的方面你都会很陌生?”
她点头。
他顿住脚步,转身,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举至胸前。
他说:“笙笙,如果有什么想要了解和知道的,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那如果是,我也不清楚我应该问些什么呢?”
“我就会告诉你,我想要告诉你的。但凡是必要的,我都会告诉你。”许莫深他,知道自己在表达感情这一方面,还是很薄弱的。
有些话,有些感觉,是不方便说出口的。或者说,他没有这样的习惯。
走回陆晴笙家门口,两人拥抱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他低下头,鼻尖蹭着她的,浅浅的笑了。
声音潜入这夜风之中,沙沙的,低沉的,似乎又牵动这回音,带了不知名的诱惑。
“笙笙,回去吧,早点睡觉。”
她听话的,转身朝着大门走去,开锁进屋,关门前探出头看着他,笑了,声音有了几分小女子的撒娇,“你回车上吧,外面冷。”
然后,关门,换了拖鞋,笑着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热恋中女子才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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