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何颜希刚刚受伤的地方时,纪唯宁还有些心瘆,那几条蛇已然无法动弹,连同瞿安的那件红色棉衣,团在不远处。
纪唯宁不太敢去看那个惨样,也不知道瞿安是怎么对付的那些蛇,但这里有大大小小的山石,应该是对付那些生物的好武器。
她刻意绕开那块空地,别开视线蓉。
女人不若男人,总是有更多脆弱的地方。有的女人怕蟑螂,有的怕老鼠,也有的怕狗,但回到纪唯宁身上,她可以拍蟑螂打老鼠逗狗玩,唯独是对这群冷血生物,她只要看一眼,都会吓得魂飞魄散,何况还是同时出现好几条。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何颜希和她身形相像,茹姨情急之下给认错了,所以就直接把蛇丢出去。她本身个子高挑,过了170公分多一点点,而何颜希,只是比她稍稍矮了三两公分而已,两人同样纤瘦。
她可以想象,如果那几条蛇是往她身上扔的话,她肯定会直接吓晕过去,然后,任由那些蛇宰割。这么一闹,被搞得心神俱散,她甚至都在想,是不是茹姨知道她最畏惧这种生物,所以才挑准了她的死穴下手。
如此置人于死地的方式,难道她都不怕自己得报应么?还是她知道自己女儿生命所剩无几,她已生无可恋?
亦或者说,真如顾以澈所言,她是因为长期的精神抑郁导致分裂症的形成?
纪唯宁不得不佩服这个妇人,想起她初初在英国见到她时,她的热情善谈。原来掩饰在这些品质下面的,竟是如此阴狠可怕的心馒。
被自己心中的各种假设和胡思乱想闹的心更虚更慌,以至,原本就在撑着走的脚步连着踉跄了两下,之后又踩到了一个东西,传来微微的碎片声。
“小嫂子,你没事吧?”瞿安反应极快的稳住她往下跌的身子,将她重新拉起身稳住:“还是我抱你回去吧,你这样子,呆会老大回来看到,指不定多心疼。”
不必多说,纪唯宁现在的样子,是极为狼狈的。
她的头绳给了何颜希包扎,落水之前已是发丝散乱,在水里飘飘浮浮,满头的青丝早就湿了个彻底,成坨成坨的贴在脖颈颊侧,连同她的毛衣牛仔裤,都在不停滴水,走过的地方,全是水渍。
那张因为前段时间受尽折磨而消瘦不堪的脸蛋,才刚刚被养回到健康人的模样,却又因为这样的惊吓和水泡,变的苍白起来。
“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些虚,缓缓劲就行。”纪唯宁浅笑,唇色发白。
刚刚踢到的东西,是徐暮川的手机。接过杨雪媛的电话之后,手机就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直到后来为了给何颜希处理伤口,她随手将它摆在地上,后来被满地的枫树叶遮盖,她刚刚没留意,一脚踩上去,黑色的屏幕已然现出一团裂纹。
纪唯宁想俯身捡起来,徐暮川的手机,定然有许许多多的商业信息,即便坏了不能用,也不能这样随手丢弃。
然而,瞿安却快她一步,先是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显然,他也是认出了这部手机是属于谁的。
之后,瞿安直接伸手绕过纪唯宁的背脊,托起她的身子往上抛,而后,置在自己怀中。
“瞿安。”纪唯宁挣扎,不习惯他的碰触。
可是,他却头也不低,不看她,只自顾说着:“抱歉嫂子,从这里走到村头挺远的,你浑身湿透的吹着风走回去,还这么步履蹒跚,走到旅馆天都要黑了,万一感冒发烧了怎么办?你就将就一下吧,我相信,老大也不会介意的。”
说完,根本不待纪唯宁反应,直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一路抱着她从枫树林走出来,经过长长的堤坝,再走过绕七绕八的乡间小道,到了旅馆门口,瞿安已是出了一身热汗,气息不稳。
纪唯宁看他辛苦,中途想要下来,他没让。到了旅馆,直接吆来老板娘要了两间客房,要了吹风机,还另外吩咐老板娘煮两份姜汤。
旅馆占地面积大,两层半的高度,客房在二楼。瞿安把纪唯宁安顿进了房间,塞了吹风机给她,而后,又噔噔的下楼踏着步去找老板娘。
老板娘正在跟老板斗嘴,为村长家娶媳妇随多少份子钱的事,一声声的骂着老板。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你个死鬼天天的在打肿脸来充胖子,过了年要给娃儿交学费,现在开始要好好把钱储备好。
他们说的是本土方言,瞿安听不太全,但大致的内容还是了解了。他没有瞧不上,每个地区每个环境的人,都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没有谁比谁更高等。
瞿安端着一张笑脸,问老板娘,她和老板有没有没开封的新衣服存着,有的话他跟她买,价钱好商量。
他和纪唯宁的衣服都已是不能穿,吹风机吹吹头发还行,要直接把衣服吹干,可不是一件现实的事。
旅馆住宿的人不多,还请了个伙计,现在也还不到饭点,所以老板娘比较清闲。加之瞿安生的一副好皮囊,出现在这山乡间,本就出色的他,气质更是凸显了出来。
tang老板娘见着瞿安,也没心思跟老板吵架了,直接眉开眼笑的:“哎呀帅哥儿,你问的正巧。我跟我家死鬼昨天刚刚买了两身新衣裳,准备后天去村长家喝喜酒穿的,你跟你女朋友若是需要,那转卖给你们也无所谓啦!不过,要一百块钱一套哦,男女各一套,加起来就两百,成交吗?”
老板跟老板娘都是比较壮实的人,他们的衣服,将就将就还是能够穿的下去的。瞿安也没跟老板娘多聊,只解释了句,纪唯宁不是他女朋友,而后,就拍板跟老板娘拿下那两套新衣服。
然而,当老板娘无比欢喜的从他们的里间抱出那两套衣服的时候,瞿安几乎傻眼。原本吧,他也没期待老板夫妻的服装能有多好的款式,像他们现在身上穿的那样素朴,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他再怎么没要求,总也不能把红彤彤花里花哨,还龙凤图腾的衣服套上身吧?红色他倒不介意,他自己的衣柜里,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只是,这上面的图案,实在是让他哭笑不得。
他抬手,伸出食指挠了挠额,有些苦恼,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可是,老板娘显然已经不容许他反悔,把男装丢给了他,而她自己则抱着女装,边跑着上楼边喊声:“既然那位姑娘不是你女朋友,想必你也不方便老是进她的房间。这衣服,我帮你拿进去给她换,瞧她那身被水给泡的,没法穿了已经。”
老板娘进来的时候,纪唯宁正好在给自己吹头发。
得知老板娘的来意,接过她送来的那套衣服,纪唯宁只是拧了拧眉,到底还是换了上去。虽然这衣服有些奇葩,甚至线口线头都没有裁整齐,可她现在冷的要命,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她没得挑剔。
躲在老板娘临时拉好的布帘后面换好衣服,她甚至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自己看了自己的样子,会忍不出发笑。
所幸,老板娘很热心,说她家有烘干机,可以替纪唯宁把湿衣服烘干,不过,要另外收费二十元。
纪唯宁没有异议,虽然这烘一次衣服就要二十元的价格有些坑人,可谁让自己落到了她手里呢。两人谈好了,等退房的时候,一起结账。
整理好自己,纪唯宁去敲瞿安的门,想问问他有没有跟医院那边的人联系,不知道何颜希和那个茹姨是怎么样个情况。
瞿安开门看见纪唯宁,没憋住笑,上下瞧着她那一身,既红又花哨的装饰,啧啧感叹:“真该把你这副模样拍下来给老大瞧瞧。看人家把他貌美如花的老婆,硬是打扮成了乡野一枝花。”
瞿安最终还是没勇气换上老板娘给的那套男装,搂了上来直接就给扔床上,而后自己拿着吹风机,一个劲的往身上吹。他宁愿耷着身上这套湿衣服,也没办法去挑战那套覆有龙图的红色唐装。
纪唯宁用白眼掩饰自己的糗样,直接问瞿安,有没有跟贺端宸他们联系。徐暮川身上没手机,能联系到的,只能是贺家兄弟还有顾以澈,以着关系的亲疏,瞿安第一个联系是,大概就是贺端宸。
瞿安耸肩:“联系过了,何颜希还好,毒性控制的很及时,没有蔓延开来,不过要住院治疗几天,听说,被咬的那只脚肿的很厉害,蛇的毒性不小。”
“至于你们口中的那个茹姨,比较麻烦。伤了何颜希,等于是同时惹毛了贺端宸跟顾以澈,惹了顾以澈倒还好,不过是暴打一顿,可惹了贺端宸,他会让她怎么死都不知道。就看老大愿不愿意救她了,如果老大愿意救她,放个话,兴许贺端宸还会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手下留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关键是,那个茹姨的情绪真的很不好,也许顾以澈说的没错,她真的离精神分裂症不远了。按理说,精神分裂症患者伤人不会被追究责任,但是你也明白贺端宸跟贺家的能耐,他想她死,分分钟的事情。”
“老大刚刚交代,让你不要过去那边了。先在旅馆休息一会,我想,你应该也没有勇气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去是不是,所以,你缓缓劲,等你自己的衣服弄好了,我直接带你回市区。”
瞿安的视线调回到她那身打扮时,又是忍不住朗声发笑。
纪唯宁被他笑的糗成狗,索性转身回了自己那屋。
其实,她担心更多的是何颜希,本是一个无辜者,却被牵入了其中,还受到了伤害。这下,知道她平安无事,她也才放了心。
至于茹姨,救下她的命是应该的,至于后续要怎样,她不想去干涉,她也相信,徐暮川自有他的定夺。
只是可怜了杨雪媛,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关头里,都还不能好好的,安稳的度过。
她没有忘记,杨雪媛在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情绪有多么激动,生怕她的母亲犯下罪孽,生怕伤及到无辜。她不知道杨雪媛是怎么得知她母亲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许是她无意间听到,也或许是她看出了她母亲的异常,从而特别关注了起来。
之前在病房中跟杨雪媛的相处聊天,她感觉得出来,那是个极为聪慧细腻的女子。如果茹姨
有什么不正常,杨雪媛能察觉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纪唯宁对茹姨的同情和心软,其实大多也是源于杨雪媛这个女子。那么美好那么有才华的人,竟是落得个如此下场,她每每想起来,都有无限感叹和可惜。
身子确实是累到不堪支撑。来的时候跟徐暮川随便说起的玩笑话,说他掉进水里了,她指定会救他上来,没想到,今天下午就真切的上演了这样一个戏码。只不过,落水的地方不是鱼塘,而是深不见底的水库,被衣物缠住脚的恐惧感犹在。
想起那时候曾经放弃过自救的念头,她忽然有些神经质的抱起了小腹,屈着双腿躺在床上,再次细算着自己的生理周期。
可是,到底还是没能算出来,她的意识就渐渐趋向着迷糊,而后,累得直接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