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一处小馆子里,有两人正坐在窗前,此时窗外阴沉沉的,天上乌云密布,像是一场大雨很快就要来临。天气不好,小馆子食客也不多,偌大一个屋子里,只有这两人坐着,这两人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前虽摆着几碟小菜,但二人却丝毫没有举箸的意思,这两人,正是胡润泽和陈福。胡润泽昨日从刘府出来就感觉到有人要跟踪自己,他不知身后是何人派遣,一点也不敢大意,跟陈福东躲西藏,非常小心自己的行踪,他本想趁天黑到相熟的朋友同僚探听下消息,顺便看能不能找找其它的门路将东西呈给皇上,没想到去了几处地方,都发现有人守株待兔,埋伏在那里似乎等他们自投罗网一样,多亏了胡润泽机警,再没有给那些人发现。这下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藏了自己踪迹,小心不被人发现,此时坐在店里,虽然是到了吃饭时间,两人却没有一点心情。
陈福看胡润泽半晌不说话,一时有些急躁,不由瞪着眼睛说:“胡捕快,咱们一路风餐露宿来到这里,不就是急着把东西送到皇上那儿,现在计帮主他们那可是紧得很,咱们不能干坐着呀。”
胡润泽一向有丁四倚仗,现在突然没丁四在身旁,又遇到这般棘手的事情,心里也是有些慌张,只是跟陈福相比,他好歹在京城里待过几年,因此不敢把惊惶失措露在脸上,见陈福着急,他只是在想:如果此时换作丁捕快,他将会如何行事?他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无助压下去,强迫自己镇定说:“福哥,现在京城形势有些捉摸不定,咱必须小心行事,否则一旦咱们有了意外,事情就无转圜的机会。”
陈福听他说得有理,只好紧咬钢牙,脸上眉头鼻子皱成一团,愁眉苦脸地望着窗外。
胡润泽似是在对陈福低语,又仿佛在自己喃喃私语:“这事情真是蹊跷,这里仿佛有人知道我要面见圣上一样,先把刘太傅支走,又埋伏起来想要捉住我?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事儿?到底有何居心呢?”他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又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张”字,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是这个人,他手还伸不到京城。”然后又摇摇头说:“那是谁呢?除了他,谁还会要对付丁大人呢?谁还不想丁大人和皇上通气呢?”他嘴里不住说着,忽然,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他脑海里,他险些要跳起来,嘴里禁不住说道:“难道是他?”
陈福刚才一点也不敢打扰他,现在见他似乎想出了什么,便急不可耐地问道:“胡捕快,你想到了什么?”
胡润泽脸色有些发白,看看四周无人才低声说:“我怕吴海为了邀功,生怕丁大人派人到皇上面前解释,于是抢先告知了京城的关系,使那些人处处提防着咱们,他们拖上咱们一拖,就是为了坐实丁大人‘私通海盗’的罪名。”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到后来不由一拍桌子,嘴里骂道:“这帮只知勾心斗角的草包,却不知他们要误了大事。”
陈福还不知道丁四跟吴海之间的事,乍听胡润泽提起来一时有些迷茫,胡润泽三言两语把经过解释了,陈福听得头都大了,原本他想着只要顺利到了京城就万事大吉,谁知道事情复杂到如此程度。他两眼怔怔地看着胡润泽,嘴里说道:“计帮主和左军师只想着金盆洗手,给兄弟们挣个出身,没想到趟了个浑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透出伤心来:“只是可惜了正道兄弟。”
胡润泽忙安慰他道:“福哥,你放心,拼着我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把丁大人和计帮主交待给咱们的事办好。”他话说得掷地有声,陈福见他一脸正气,心里不由稍安了几分。
此时忽听“咔嚓”一声,窗外忽传来一声巨响,两人齐齐向窗外看去,只见窗外本是阴沉沉的天气,忽然一阵雷鸣,然后几道闪电跟着就亮了起来,也就是片刻功夫,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一时间路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雨,原本没什么客人的小馆子一下子涌进一群人,店里的小二也是好心肠,并不赶进来的人走,这群人先是在门口看外面的雨,见这雨越来越大,不由叹几声气,然后就找了桌子坐下,拿出几文钱让小二上杯热茶来,小二也不嫌麻烦,用铜壶泡出一壶茶叶水来,笑嘻嘻给每个人添了一杯茶,这吃饭的小饭馆竟变成了大家喝茶的茶馆了。胡润泽和陈福见店里人多起来,急忙闭了嘴巴,各自在脑海里想起办法来。
店里这群人喝了一会儿茶,见窗外雨依然下得起劲儿,不由闲聊起来,大伙儿谈天论地,说得也是热闹,正在一通闲谈功夫,忽听有人扯着嗓子说:“前段时间我丈人哥跟我说了一件事儿,一户人家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都不见了,先是听到了有官兵包围的声音,后来就是一团撕打,有胆大的人隔着门缝看了,一群官兵气急败坏地撤了回去,听人说,这家的主人是个捕快,跟皇上还有几分交情,以前也曾经风光过,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估计是犯了什么事,现在是树倒猢狲散,眼看着撑不下去了。”
胡润泽耳朵里一下子捉住“捕快”“跟皇上有交情”几字,又想到一时还没来得及到丁四家里看上一看,心里就是一阵紧张:难道吴海做了什么手脚,皇上已经对丁大人家眷下手了?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嗤”的一声笑起来:“你说莫不是顺天府丁捕快的事儿?这是谁乱传的话,丁捕快光明磊落,武功又高,人品又好,还是和皇上是生死之交,皇上拿谁开刀也不会冲着丁捕快来。”这人嘴里仿佛跟丁四很熟一样,胡润泽看那人容貌,只是普通百姓打扮,并未曾从丁四口中说过曾认识这样一个人。
先说话那人有些不高兴:“这是我丈人哥亲口告诉我的,我虽然不知那户人家是什么人,但邻居们都听到了打斗声,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官兵将那什么捕快家团团围住?”
后说话那人不服气,高声说道:“这都是大家伙儿胡乱传的,我当年曾受过丁捕快恩惠,一听说这消息也是信以为真,在家里难受了半天,后来我托人打听,原来是丁捕快的家人被邀到宫里作客了,你听听,这是多大的福分,我要是到宫里看一眼,我情愿跪在这雨里三天天夜。”
有人附和着他说:“我也听过丁捕快的名号,据说是不错的人,抓起坏人来浑然不怕,平时里心眼又好,这样的好人断是应该有好报的。”
立马又有人说道:“这倒是真的,上次几个飞扬跋扈的哥儿在大道上赛马,差点踩住一个孩童,眼看着他性命不保了,丁捕快跟一个小哥儿当时就出手救了这孩子,丁捕快还训了那领头的人。”这人应是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形,不由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听得旁边的唏嘘不已。
最先说话那人听大家都这样说,口气不由软了下来:“果然是这样的英雄人物,理应是被神仙保佑的。不过我也是听我丈人哥儿说得逼真,一时就信了。”
后面说话那人听别人夸奖丁四,心里不由喜滋滋的,就像是自己被别人夸一样,又大着声音说:“听说丁捕快在外办事儿,皇后娘娘怕丁夫人在家寂寞,请她到宫里小住几天,对,我还听说,这两日丁夫人要跟皇后娘娘一起到枯叶寺拜佛呢。”
胡润泽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动,眼睛不由看过来说:“这位大叔,你的消息可是准确?”
那人见坐在窗前沉默不语的两人也关心丁四的事,不由大声骄傲地说:“这是自然,我也是托了好多人才得到这消息,要不是我心里怎会踏实呢?”
见此人如此笃定,胡润泽向他点头微微一笑,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