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珺今天有些累,回到房间,又把傅时旋的东西都丢了出去,可是等到她躺到床上的时候,却怎么都睡不着。
可是这个晚上睡不着的又何止秦珺一个人?
傅时旋坐在堂屋里。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今天白天在酒楼里发生的一切。
其实他今天白天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因为气昏了头随意胡说,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都是锦衣华服,山珍海味,身边有一大片的奴仆等着来伺候他。那些姑娘家,送手绢送荷包送腰带,还没有哪一个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拿来换钱了送给他!
一想到这里,傅时旋就觉得自己的心口堵得慌,堵的好像没有办法呼吸了一般!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却也是让他觉得折磨又难受的!偏偏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这种感觉分析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着心中那一股涌动出来的冲动行事!
那个段老板看秦珺的眼神,让他觉得十分心烦意乱又恶心!心里毛躁的只想将这种不长眼的东西一拳揍死才好,明明就知道人家处在难处,却还要提出这样卑鄙的要求,去要挟人家!即便是他,他也不曾……
傅时旋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间就愣住了,就算是他……也不曾怎样?
是不曾想过要将她带走……还是不曾想过要将她占为己有?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过吗?
就在这时,傅时旋敏感的听到了屋中传来了一阵阵响动,这个响动却不是从秦珺的房间里发现出来的,而是从秦老爹的房间里发出来的,秦老爹的年事已高,人年纪大了,晚上有什么动作兴许容易撞到哪里受什么伤,傅时旋想到这里,立刻起身去敲了秦老爹房间的门。
秦老爹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了房门,就见到傅时旋紧张的站在门外问道:“老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秦老爹看着是他,笑了笑,摇摇头说:“我看你身上的衣裳不太御寒,阿郡白日里跟我说,她哥哥留了几件旧衣裳没带走,叫我找给你,可你瞧我这个记性,给忘记了,刚才觉得夜里冷,才想起来这事儿。”
说着,秦老爹将找出来的一件很旧的棉袄给了傅时旋:“你身上有伤,还是多穿些,要是回去的路上冻生病了,伤上加伤就不好了!”
傅时旋盯着那几件衣裳,一时间没有说话,但是很显然,白天秦珺是为了换首饰给他筹备上路的路费,晚上秦老爹是在整理衣裳给他准备上路换洗的衣裳,同样都是在叙述着一件事情,可是傅时旋面对他们各自的行为,却有着各自不同的情绪。
看着秦老爹这么晚没有睡,将儿子不穿的衣裳拿出来整理,傅时旋只觉得心中是满满的感动,要知道,他从小家教严格,父辈在养儿子之时从未有这样娇惯的行为。每回出征,在军营里面也是和其他士兵吃穿一样,所以母亲准备的那些东西基本上都派不上用场,于是,每当他出征又或是出远门之时,也没有什么隆重的送别,更遑论父母在一旁为他认真收拾衣裳,几番叮嘱的场面了,所以,他心中自然是感动和感激。
但是转念一想到白天之时,那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了。当他知道秦珺也在为他准备回去的路费,心里不是感激和感动,而是生气和心急,为她这么想要让他离开而生气,为自己已经隐约有些明显的行为和心意却不被她所理解而心急。
是了,傅时旋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好像想明白了点什么。
他——好像喜欢上这个粗暴又可爱的姑娘了。他想在往后的出征凯旋之后,都有她在身边为他包扎伤口,熬一锅鸡汤,把干瘪无味的肉绊出那样下饭的好味道。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他都想要。
他又想到了白天在酒楼的时候,当段老板问她“你就不怕他是个逃兵吗”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的否定的模样。
秦珺不会知道,当傅时旋站在门外,看着她的侧脸上透出来的肯定和坚毅之时,心中是怎样的震撼。
相处这么久,傅时旋就从来没从秦姑娘身上看到一点点对他的欣赏之情。他固执的认为,秦姑娘其实不是很待见他。他吃的多了秦姑娘要皱眉头,如厕秦姑娘要皱眉头,洗澡净手好像干什么都要被秦姑娘刺两句。
作为一个英雄,傅时旋从来没有这样被对待过。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象过让这个女人以一种崇拜,甚至于说肯定的姿态来面对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以至于他偶然抓到几个能反击的机会时,也是毫不留情的,比如秦姑娘那如同草台班子一般的三脚猫功夫……
可是今天,他隐约觉得,自己仿佛在秦姑娘的侧脸中,看到了一种肯定……一种……崇拜?
一个不解的疑惑开始在心中盘旋着,傅时旋看着面前的秦老爹,忽然就主动地帮着秦老爹把衣裳什么的都收拾好了,然后笑道:“老爹,天气有些冷,能不能向老爹讨几口酒喝,暖暖身子?”
秦老爹很爽快的搬出了家里储着的一点点酒,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和傅时旋对饮了。
喝了一杯之后,傅时旋拉开话匣子:“老爹,如今天下时势尚未有一个定论,南边战场也未平静,我看着村里已经有不少人都搬走了,就连老爹你……”傅时旋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语夏然而止。
就连你儿子都跟着走了,你们父女为何不走?
虽说傅时旋很看不惯白天里那个段老板,但是至少有一句话他说是对的——秦珺一个青春少女,正应该某一段好姻缘,落在这山野之中,做一些男人才做的工作,未免有些让人心疼。
傅时旋:呵呵,o(︶︿︶)o他才不是因为想把她带走才这样问的!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谁料秦老爹听到这话,竟然先叹了一口气。
傅时旋心中一动,顿时觉得这当中必然有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果不其然,还真有一些故事在里面。
原来,多年以前,他们村子还是相当富庶的,每年粮食丰收,富余许多。可是在那个时候,陈国和敌国的界限不是如今这样划分的,那时候,村子离所谓的危险之地要更加近。可是在第一次遭到敌军的攻击和枪杀之前,大家是毫无知觉的。
终于有一日,敌国的军队无耻的想要悄悄越过陈国,通过打通一条和陈国边界相邻的村庄小镇的路线,化敌国资源为己方补给,借以减轻粮草压力和战争。于是,整个村子糟了难。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对于敌军来说,最先抢的也应该是富裕的小镇,而非他们这样的山村以免打草惊蛇,就在敌军抢夺了临近的小镇,进到他们村子正式烧杀之前,陈军终于赶到了!
秦老爹回忆起当天的情景,依旧不能轻易忘怀。
那是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于此的地方啊!看着那些冷漠的敌人肆意的烧杀的样子,真的就是永远的噩梦。而秦珺的娘,也是秦老爹的妻子也险些被侮辱。当陈军赶到的时候,秦珺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儿,直接去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吓得不轻的母亲,狠狠地盯着那个已经被陈军将领打得奄奄一息的敌人,下一刻,她直接拿着一根烧火棍,冲上去直接把那个人打得没了气!
说到这里,秦老爹苦笑了一下:“自那以后,阿珺很敬重陈国的将士。在她心里,他们都是救命恩人。”他看了一眼傅时旋:“所以,就算是咱们家揭不开锅,她当初想也不想,就把你救回来了。你大概不知道吧?咱们这有一处山头,刚好能看到陈军过境的大队伍,回回她听说要打仗了,别人都往县城里面跑,就她一个人往那个山头跑,有一回我跟着去,就听到她一个人在哪儿嗷嗷,祝你们打胜仗呐!”
秦老爹说的是“你们”,这个你们,自然也包括了傅时旋。
此时此刻的傅时旋,外表很是平静。可是他的内心却是这样的——
(*°__°*)——︿( ̄︶ ̄)︿——~\(≧▽≦)/~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情结!?
原来他在她眼里是一个这么威武霸气的存在!
原来她不喜欢段老板那种弱鸡!喜欢他们这种棒棒哒军人!
原来他随大军来到南边那么多次,在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有这样一个小姑娘一次次的去看他,为他加油呐喊助威!
原来他当时受伤之后昏昏沉沉,随意找的那条隐蔽之路,并不是胡乱的选择,而是冥冥中的一道指引,为的,是将他带到这个地方,见到了这个命里最应该遇见的人!
一个个“原来”冲入脑中,让他在酒香的氤氲之下,看到了宿命。傅时旋握着酒杯的手越发的紧握起来,暗夜中,将那泛白的骨结隐了去,唯一能捡到的,是他越发紧绷着的线条。
秦老爹喝了一口酒,苦笑了一番:“你说的不错,阿郡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好在我已经为她找好了一户人家,准备趁这个年头让两家见一见,如果阿郡也愿意,就这么定下来。等到她出嫁之后,我也算是放了心,不至于让她一个姑娘家跟我住在这山里头,担惊受怕。”
如果说刚才傅时旋的心情是“(~ ̄▽ ̄)~”……
那么现在,就一定是“(°Д°)”。
傅时旋现在的心里充满了危机感!
他才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秦老爹就这么正经八百的宣告了秦珺的下家,这简直是……不!能!忍!
秦老爹年纪大了,喝了一点点就晕晕乎乎,起身要回去休息了。傅时旋把秦老爹送回去没多久,自己就到外面去吹冷风了。
其实,傅时旋在这里的一段时间里,也并非每日只与秦姑娘斗嘴斗智。对于这一次的事情,他心中也是有所考量的。
第一,他不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新兵,终究还是上过不少战场,这一次,他实在是太过顺利,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年少气盛,还是追了过去。可为什么偏偏就中了埋伏?
因为这个埋伏,让整个局势瞬间反转。
但是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听说陈军败阵的消息,足以证明那一仗他们还是胜了。可是既然胜了,为什么没有彻底的寻找他?他在军中有自己信任的几个将领,然而这些日子他静静地思索之后,发现事情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所以,他也没有贸贸然的和国公府取得联系。
处理这件事情,还需要多拐几个弯方才稳妥!
秦珺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傅时旋不在屋里。那一瞬间,她觉得心跳都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没想明白自己应该是先烧火,还是先和面……
“你在干什么!?”
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之时,秦珺猛地转过身,脸上有掩藏不住的惊喜。傅时旋手里抱着一堆柴火,顿时就被秦姑娘这个热情的转身给惊呆了……
傅时旋:“咳……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秦珺:“……”她看了他手里的柴火一眼:“你……你去哪里了?”
傅时旋微微挑眉,迈步从秦珺身边越过,直接走向了后面的灶房,秦珺跟着去到灶房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是……”
灶房的灶膛边已经堆了整整齐齐的柴火,不止是这边,后院的棚子里面也放了足够烧的柴火,厨房被收拾了一遍,那些许久不用,有些坏了还没来得急修的农具,他也都修理了一遍,整整齐齐的摆在墙根处。
傅时旋把最后一落柴火摆在后院之后,转身看了秦珺一眼:“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秦珺:“啊……啊?”
傅时旋轻笑一声:“我饿了,去做饭!”
秦珺觉得,他这一句话说的太自然了,好像两个人是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夫妻一般,她红着一张脸,转身去做饭。
吃早饭的时候,傅时旋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靠得住的驿站?”
陈国的驿站,可以给往来的人歇脚,驿站中还有专用传信的信差快马,傅时旋这么一问,秦珺心里莫名的又是一堵,但是面上还是认真的点点头:“有的!你要……”
“稍后带我去一次吧,我有一封信要送出去。”傅时旋低沉着说道,一口咬掉大半个馒头。
秦珺默默地点点头:“哦。”看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傅时旋抬眼看她:“你说什么?”
秦珺忽然放大声音:“都被你吃完了!少吃点行不行!”
傅时旋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举着馒头又咬掉一大半,十分挑衅的吃的两腮鼓鼓!
秦珺:喂饱了还是要跑,还不如饿死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傅时旋渐渐地成了秦珺的下手,无论是做饭还是劈柴,上山打猎还是进城卖货,他都紧随不离,除开最初时候秦珺有些不适应,到了最后,两人居然越发的默契,傅时旋还在秦珺的指导下,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的讨价还价,以半价买回了一颗白菜,晚上和肉炖了一大锅,吃的热火朝天!
秦珺一直以为傅时旋的那封信寄出去,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他走,可是这封信寄出去一个月了都没动静,眼看着离过年没有几天了,她都准备和他一起过年了,意外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当段老板领着大批的军队来到村子,对着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杀气很重的将军,用一脸“军爷,你们要抓的一定就是他”的表情指向傅时旋的时候,姿态很是嚣张得意!
秦珺心里一紧,大概是那个大将军太有杀气,她怕来者不善。
可就在下一刻,那个大将军竟然亲自下马,一把抱住了傅时旋!
“你个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整个国公府都快疯了!”
从西南地区赶来的好兄弟看到这个大难不死的手足,一时间竟然热泪盈眶,将那份杀气磨灭了几分。
傅时旋也十分动容,他想了想,方才说道:“并非我有意让父母伤心,实在是……”
“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了。”那人制止住傅时旋,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但是现在没问题了,只要找到了他,有些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关于国公府那边,来得人没有多说,段老板一脸见鬼的看着这些军爷们对着那个男人毕恭毕敬,下一刻,傅时旋的目光扫到了段老板身上,让段老板有些不寒而栗。
傅时旋轻咳一声:“沈兄,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沈煜听了之后,虽然觉得很意外,但是二话不说,当即应下。
秦珺没有想到,分离来得这么突然。可是她也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任何挽留的立场。
她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令人尊崇!
而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傅时旋就这么走了。他简单的和她打了招呼,什么也没带,反倒是留下了很多东西,然后离开了村子。
秦珺呆呆的坐在家里,一直坐到晚上。
秦老爹仿佛明白了女儿的心思,但是他也是无济于事。
可是就在夜幕降临之时,忽然有一队军马来到了村子里,为首的不是什么大将,而是一个貌美的妇人。秦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生的温柔貌美,亲切的将秦珺接走了。
然后,秦珺经历了有生以来最玄幻的一个晚上!
她被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梳了新的发饰,带上了极好看的首饰,送到了段老板的酒楼……
看到段老板的酒楼的时候,秦珺眉头一皱,可是县令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不要误会,是傅将军请你来得。”
傅……傅将军……
秦珺先是一愣,然后是一怒。
这个傅将军是有多无聊!选哪里不好选这里!?
同一时刻,已经换上一身威武帅气到不可言语形容的军装的傅将军正在紧张的照镜子——
今天我帅吗!?
肥肠帅!
今天我看起来威武吗!
肥肠威武!
呵呵,没错,他就是要打扮成她最不能抵抗的样子,迷死她!
至于为什么会专程选这种在皇城中连三星级都评不上的酒楼,英武的傅将军忍不住呵呵。
才不是他要无形中抹杀情敌,真的不是!╭(╯^╰)╮
最豪华的包厢中,摆满了可口的食物,傅将军威武的坐在桌边,在看到进来的女人之后,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相比之下,秦珺比起傅时旋,反倒要镇定不少。其实,从她知道傅时旋的身份那一刻起,该有的惊讶情绪都已经过了,而后的时间里,她只是在认真的理清着自己的感情。
一个出身于国公府的贵族少爷,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大陈国最年轻的少将军的男人。曾几何时,当她听到有陈军过境,自己跑到山上去目送他们之时,又哪里想到过,那里面有一个男人,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出现在她面前,把她所有的心情都掌控住?
“民女……见过傅将军。”秦珺深呼吸一口,做了一个县令夫人教的礼仪。
可是傅时旋在在看到这个礼仪的时候,脸色不免一沉。
这和他认识的秦姑娘,有些不同。
难道是他穿的不够帅!?还是她其实不喜欢制服诱惑?
(╯_╰)心好塞。
“秦珺,你这是做什么?”傅时旋完全没有讲客气,直呼其闺名,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这个让他整个人都血脉贲张的女人。
秦珺没有看他:“虽然……听说你是要谢谢我,但是你已经送了我们那么多东西,今天这一桌,其实……”
“无论那些礼物,还是这一桌宴席,都不是我要留给你的东西。”傅时旋打断了秦珺的话,忽然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伸出手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秦珺一直知道这个男人有些霸道,在有些方面更是尤其的霸道。她坐在他身边,感觉着这个全然不一样的男人。他身上的盔甲精致而坚硬,穿在他身上,她都不难想象出他在战场上厮杀之时是一种什么样的英姿。
“看我干什么,吃菜。这些菜……虽然很一般,但是姑且还是勉强吃一些,以后我带你吃更好吃的!”
被气晕在茅厕的段老板:(╯‵□′)╯︵┻━┻泥垢了!
可是秦珺的落脚点,显然在后半句。
以后……
傅时旋:(¬_¬)你这种无动于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喂!本将军在表态啊喂!反应一下啊喂!
秦珺唯一的反应,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认真的吃起来。
傅时旋:……心好塞!
一顿饭吃完,秦珺都没有表态,而对那一身绝对应该迷死她的军装更是多一眼都没有看,傅时旋一顿饭险些吃的消化不良,终于,在秦珺认真的荷塘的时候,傅时旋忽然一把夺走她的筷子:“晚上吃这么多,不容易消食。别吃了!”
秦珺瞥了他一眼:“吃也是你……不吃也是你……”
傅时旋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矛盾突破口,瞬间拔高了调子:“你说什么?”
秦珺:“我说,‘哦,那我不吃了’。”
傅时旋:(╯‵□′)╯︵┻━┻你这种战斗力喂狗的状态老子很不喜欢!跟我吵架啊!跟我斗嘴啊!跟我%#¥%¥……
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傅时旋闷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拉着秦珺直接冲出了酒楼,打横将秦珺抱上马,自己也翻身而上,策马扬鞭!
“傅时旋——啊啊——你干什么啊——”秦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要被淹没在耳边的呼呼声中,可是傅时旋就是紧紧地从身后抱着她,冲出了县城!
“现在……现在天色这么暗,你这样骑马很危险啊——”秦珺怕了,缩在傅时旋的怀中,都不敢睁眼。
“闭嘴!”生气的男人呵斥了一声,带着她回到了村里,却并没有回家,而是转而拉着她上了山……
看到傅时旋把她拉到这里的时候,秦珺心里猛的一紧,直到两人站在那个山头时,秦珺好像被窥探到了自己心里的秘密一样,有些紧张:“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月光洒在山间,为两人都镀上了清辉的光芒,很多年以后,傅夫人只要想到那个晚上,依旧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因为那一晚的傅时旋,让她明白自己这一辈子都会为他而活。
他比往日都要冷峻,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冷笑一声:“干什么?当然是……强抢民女!”
秦珺甚至没看清他的具体动作是什么,因为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依偎在他的怀中,被吻得面红耳赤,急急地喘气了……
“秦老爹告诉我,每当陈军过境,你一定会来这里目送他们。你能不能告诉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天气已经很冷,可是秦珺完全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她浑身都在发热,沉默片刻后,低沉而清晰的开口——
“我在想……大陈的兵将,都是最厉害的男儿。只要他们一日还赶往在战场的路上,我就敢继续在这里住下去。这里是我家,却也不仅仅是我家,我爹,我娘,我的祖父祖母,一辈辈往上,都是住在这里。就算所有人都怕敌军会压境而离开这里,我也不会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们会守护这片疆土,为了这片疆土以内的所有人,战斗下去……”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傅时旋都觉得,那个晚上的那番话,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他爱上了一个女子,或许她的出身并不高贵,言行并不优雅,甚至于还会闹很多的笑话,让别人来笑话。可是于他而言,只要她一日还爱着他,将他看作心中独一无二的英雄,他就能一直勇往直前,为她守一个宁静天下,让她永不害怕。
……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了一整夜。傅时旋是在一阵凉风中醒过来的。他睁开眼时,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的人,不免为昨夜的胡闹而敢到好笑——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夫老妻,大晚上的赏夜雪,赏的忘了情,连窗户也没关,若是让晚辈听到,必然该羞红一张老脸。
傅时旋扯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起身去关窗户。
可是他刚刚走到窗边,忽然就发现有不对劲。
探头一看,窗外的回廊上正蹲了两只小东西!
傅芙蓉撑着下巴蹲在那里,看着脸上被冻得除了鼻涕条的君君堆雪人,时不时的还伸手指点一下,示意他哪里堆得不好。
虽然比姐姐年纪小,但是小君君明显要比姐姐更灵敏,他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猛地抬起头来,立刻就和祖父对上了眼儿!
小君君:(⊙0⊙)姐姐!我们被发现了!
小芙蓉也仰起头来,可她多机灵呀,对着祖父就是一张大笑脸:“蓉儿给祖父请安!”
小君君:(°_°)姐姐好机智!我要向姐姐学习!
傅时旋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套了几件衣裳,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越到这边来,又把窗户给关上,这才蹲下来,看着两只小东西:“你们在做什么?”
小君君忽然板起脸来:“宝叔坏!”
傅时旋望向小芙蓉,伸手帮他们捂捂手:“芙蓉,你说。”
小芙蓉吸吸鼻子:“我昨晚听心姨说下雪了,想带弟弟来玩雪,可是娘不让我们玩,连爹都不让我们玩,今天早上起来,我和弟弟准备堆个小雪人,可是我们玩到那里宝叔就扫雪扫到哪里,太讨厌啦!”
傅时旋明白了,他们这边还没起床,下人不敢过来打扰到他们。这两个小东西,为了玩雪也是蛮拼的……
傅时旋笑了笑,把君君和芙蓉一手一个抱起来,走得远远的。其实阿锦看似很严格不娇养,但是在有些方面,也过于关心和限制。虽然他时常呵斥傅承宣没有正经不像样子,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三人来到傅时旋院子的后园,在傅时旋的祖父光环照耀下,小君君终于能和姐姐撒欢了玩雪。
两只小家伙飞快的堆了个雪人,不得不说,在动手能力方面,他们简直完爆同龄人。可是接下来,傅时旋猛然明白过来在思维方面,他们也很进步……
君君指着刚刚堆好的小雪人对傅时旋说:“这是姐姐!”
友爱的小芙蓉也指着自己的:“这是君君!”
然后两只小朋友齐齐望向祖父:“祖父,君君/蓉儿是怎么被生出来的丫?”
傅时旋一愣,思绪不由得又被拉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
那天,他对着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却因为年少冲动,又分别在即,竟然就在那个地方……
真相当然不是那样露骨和豪放!
事实上,是他临时招来了守候在村口的士兵,在山头那里搭建了一个小帐篷,然后他……咳咳……就这样和秦姑娘在山上的帐篷里过了一个晚上……
明明那么冷的天,可是两人钻进帐篷中的厚棉被里,好像都不觉得冷,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外面就下雪了……
看着面前这两个小雪人,傅时旋高深莫测的望向天空:“是……在雪地里生出来的……”
呵呵,没有他在那个晚上勤奋播种,哪有他们的老爹出生?没有这个爹,哪有他们两个小祖宗!?
综上所述,推理hin严谨!hin正确!
……
傅夫人自从嫁进傅家之后,十年如一日的保留着一个习惯——每日清晨起来,晚上睡觉之前,必然要清扫邹总牌位,为傅家祖先上香。
而在少夫人进门之后,竟然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中,婆媳关系从最初的略不和谐,到如今就像是亲生母女。
“娘。”陆锦把点燃的香分了三支给傅夫人,两人一同上香,拜了傅家的祖先。
傅夫人看着这写祖宗牌位,目光落在那个蒲团上,笑道:“承宣从小开始就惹他爹生气,这个地方他可是个常客。可是自从他娶了你之后,人就渐渐地变了,你看看现在,他俨然已经是整个傅家的中流砥柱。阿锦,你是个好媳妇,傅家能有你,是三生有幸!”
陆锦立在一边,笑容浅浅。她望着自己的婆婆,眼神诚恳:“娘,您又何必妄自菲薄?试问有哪个媳妇,能不假他人之手,侍奉夫君一家,连这祖宗牌位,也日夜照顾,十年如一日呢?”
傅夫人却摇摇头:“阿锦,你不懂。嫁进来多少年,我就做了多少年的糊涂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为了娶我,老爷定受了多少的压力。可是事实上,我有多想为他撑起国公府的颜面,维护他的颜面,我就为他丢了多少脸。可我明明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明明和严格要求我的婆婆处的不好,却在你进门的时候,不自觉的用当初婆婆对我的态度来对你……到了最后,竟然还是你在为我解围……”
“娘。”
“你先听我说完,有些话,我只能跟秦嫂说,可是秦嫂也不能帮我,我也找不到别人来说。阿锦,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
“娘。”陆锦郑重的打断了傅夫人的话:“您……怪过爹吗?”
傅夫人一愣,望着儿媳没有答话。
她心中却是明白的。
怪过他吗?
怪他不去考虑两个人的身份悬殊,给了她一个永远不忍心抛下的承诺,来到这样一个完全不熟悉,完全陌生的地方,从那时候的简单小姑娘,变得都不再像自己。被潜移默化的改变,私底下被一次次的排挤,拒之门外,却因为丈夫耿直衷心,一心只为保家卫国而不去告诉他这些让他心烦。而他,这个给出承诺的男人,其实并不懂怎样才算是真正的保护了她。
一辈子,终究还是走了一大半,可是回望这一生,会有遗憾吗?
傅夫人看着这些承载着傅家忠烈精魂的牌位和铁券,忽然红了眼睛。她笑着摇摇头。
不,不怪。从来没有想过,也永远不会去这样想。
他们都不懂。因为他许出的诺言,已经用一生在履行。那些所谓的委屈,是她选择这条路之后的代价,而不是因为他的这个承诺造成的后果。
她如他所许诺的那样,这一生,她都不再害怕。
从前,只要有陈军所在的地方,她便无所畏惧。而后的一生,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无畏无惧。
外面又飘下雪花,远处传来了阿宝和银心追逐两个小祖宗求他们放下雪球回头是岸的呼救声,而在佛堂之外,陪两个小祖宗打了一早上雪仗的傅时旋静静地立在那里,眼中只看得到那一个人的背影。
傅承宣憋着笑站在一边,心里忍不住“嘻嘻嘻”。
前两天娘念叨了一句她与爹成亲的纪念日要到了,可是傅时旋这种没有聪明老婆教育的男人哪里能细心到这个程度!?
这么多年,他习惯的是那个女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习惯的是凯旋之时见到她等候着的身影。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她有成见,可是遗憾的是,他用了太多的精力去保家卫国,很多细小的地方,他都忽略了。
他不知道被人嫌弃身份的感觉,也不知道在重要场合犯了错的尴尬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那种明明心有余而力不足却还在努力的做一件事情,甚至做错一些事情的心情是如何。他一直以为,只要她还笑着陪在她身边,就应当是幸福的。国家的安定,许诺给她的安宁,需要更多的精力去维护。
傅夫人还站在那些神位前,陆锦却悄无声息的出来了。
她对着傅时旋微微一施礼,什么都没说,走过傅承宣身边时,傅承宣自觉地屁颠颠跟着走了。直到他们走远了,还能听到傅承宣贱贱的声音——
“阿锦锦,我做的棒不棒!?”
陆锦斜了他一眼:不过就是负责把爹带过来能有多难!
傅承宣被瞪了,摸摸鼻子,爆出个大秘辛:“阿锦,你造吗!芙蓉跟我说,爹和娘……是在雪地里把我生出来的!阿锦你看本少爷生的这么活泼可爱,原来在雪地里制造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不如我们……”
陆锦真的不能忍了,她指着边上一层雪,唇角勾出一个冷冷的笑意:“好啊,你去雪地里戳满九十九个洞还能坚持,我就陪你!”
傅承宣:(°Д°)……
陆锦脸上的凉意还未消退,已经开始撸袖子:“他们真是活腻了,不仅玩雪,还问了被禁制提出的问题……呵呵……给我等着……”
正蹲在地上玩耍的小君君和小芙蓉忽然觉得仿佛有一道寒意从背后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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