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有期的话一出口,通过水幕观察的百里云飞眉头便是一皱。
然而行露公主的回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强硬:
“魔族内政,不容外人置喙,更何况是我魔族世代宿敌!商有期,你现在立刻离开魔域地界,我还可以看在两方交兵不斩来使的份上饶你一命!”
商有期闻言并不退缩:“据我所知,魔族军队大多投入仙魔战场之中,而公主你手中所掌握的,不过是魔族守旧派的一帮文臣而已,而就是这帮文臣,还分出两方势力相互较劲,其中一方更是一力鼓吹要魔族更改为父系传承。而有莘棘已死,魔族军权尽数落入百里宜修手中。公主你身为皇储手无军权,却让一个外姓人夺去了军队,难道不会觉得坐卧不安吗?”
商有期话语直指魔族政争核心。
行露公主眼神中充满杀气:“既然不愿离开,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四周侍卫瞬间行动,抽出武器将商有期围在其中,就等行露公主下一步的之令。
行露公主右手抬起,缓缓下压。
魔族侍卫持刀逼近。
水幕前的百里云飞单手支着下颌注视殿中动向。
商有期取下背上金剑,高举起来,大声道:
“公主可还记得金鳞剑?”
行露公主一挥手,四周侍卫侍女尽数退去。
商有期将剑拿在手中,对行露公主道:
“魔域至尊,金鳞翠羽。看来公主并未忘记。”
行露公主缓缓道:“现在可以说明你的来意了吗?”
百里云飞看着水幕中的商有期,手中玉箫缓缓转动。
商有期道:“既然公主让在下说,是否说明远处窥视之人也是可信?”
百里云飞轻轻一笑,收起水幕,缓步走出。
行露公主感受到百里云飞收了法术,便说:“既然你想知道,就当着他的面一起说吧。”
“也好。”商有期仗剑而立,岳峙渊渟。
百里云飞进殿,与有莘行露对视一眼,径自在旁边坐下了,对商有期道:
“说吧。”
商有期愣了一下,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百里云飞,于是躬身道:
“弟子见过百里宗师。”
百里云飞摆摆手说:“我已脱离蓬莱宗门。客套且免了,直说来意吧。”
商有期于是看向行露公主,说:“公主可还记得成王?”
行露公主居高临下看了商有期一眼:“成王商氏一族早已在魔域除名。你如今是想自成是成王后裔吗?”
商有期说:“当年商氏一族被灭门,我想公主不会不知道其中内幕。”
行露公主撇了商有期一眼,尚未开口,却听百里云飞说:
“我千年来并不在魔域,倒还真不清楚此事。你不如说来听听?”
“是。”商有期道,“当年魔皇亲封夫婿为成王,商氏一族在魔域一跃而成头等家族。但魔皇久不在魔域,成王逝世已久,商氏一族乃是支持魔族延续母系传承的领头者,首当其冲便受到掌握军权的魔皇长子一系的排斥。后来魔皇长子死后,魔皇次子掌握军权,行事更是肆无忌惮,商氏一族因此惨遭灭门除名。”
“这些我略有耳闻。”百里云飞说,“可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件事呢?”
“自然是商氏后裔!”商有期道,“金鳞翠羽乃是商氏与有莘氏世代交好的信物。我拿金鳞剑前来,便是为了证明我的身份。”
“当年商氏一族被灭门,可并没有什么人逃出魔域。”行露公主说。
“确实。”商有期一笑,“商氏一族无一人逃出魔域——除了当年商氏宗主腹中胎儿之外。”
“哦?”行露公主显出感兴趣的样子。
商有期一边回忆一边道:“魔族天生有神智,这一点众所周知。当年商氏宗主——也就是我的母亲——与仙界之人有私情。私通敌军,这也是当年商氏获罪的原因之一——与当年天帝下都的吉妃仙子何其相似!”
商有期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百里云飞。
百里云飞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
商有期继续道:“那时我在母亲腹中已有三月,母亲尚未显怀,但我已初具神智,能够感知外界了。但大多数事情还是通过母亲封印在我脑海之中的记忆知道的。那时我父亲已被有莘棘处死,商氏一族面临灭亡。母亲至死不肯离开故土,召集族人,宁愿自焚也不愿死于有莘棘屠刀之下。火焰之中,母亲亲自剖腹取子,将我与商氏族宝一同放进金鳞剑上的空间神器之中,集全族之力将金鳞剑射出魔域之外,我这才得以幸存!”
“原来是这样。”行露公主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色。
反倒是百里云飞微微皱眉。
“有莘棘是我商氏仇人!但他如今已死,我也算是大仇得报!”商有期说,“但当初逼迫我族的几大家族尚未为此事付出代价。而当初我随金鳞剑飞出魔域之时,亲眼看见是公主出面拦下即将追来的有莘棘——此恩商有期铭记于心。因此商有期此来目的有二:一是报恩,而是报仇!”
“你倒是有心了。”行露公主淡然道,“那么我有一个疑问。”
“公主请讲。”商有期说。
“九极重楼被灭,有莘棘受神罚而死,此事可有你的手笔?”行露公主问。
商有期微微一笑:“公主慧眼如炬。正是我告诉风桐仙子关于九极重楼的秘密与燃血灼魂之法。”
“你如何知道这些的?”行露公主问。
商有期说:“九极重楼内镇压魔魂之事是商氏一族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出来的,当初打算用于对付有莘棘,却因局势变化太快而未能及时用上,这份记忆便由母亲传给我了。燃血灼魂么……本来就是商氏一族的秘术。”
行露公主点点头,看向百里云飞。
百里云飞问:“那么你为何要入蓬莱仙宗?”
商有期看向百里云飞道:“此事说来甚是巧合。当初金鳞剑射出之后,便是落在蓬莱仙宗之外千里的海岛上。而我身上同具仙魔两种血脉,当年时辰不足便离开母体,神魂甚弱,依靠附近蓬莱仙宗散逸出的浓郁灵息滋养才得以存活。如此挣扎着长了几百年,被路过的蓬莱外门弟子看到便稀里糊涂跟着进了蓬莱仙宗。”
“那么你如今为何又是仙界使者呢?”
“我当初修行之时一时间没有控制住灵息涌动,一不小心便一日越过三境,直接飞升而入太素仙人境界,因此也被蓬莱云海注意到,想要离开仙界却是不行了。我成长于修行界中,全身成形之时便由灵息洗礼,因此身上魔族特征早已消失,而魔域已经没有我的家了,自然便是仙界之人。成为仙界使者,乃是我请缨前来。仙界有意联络公主除去百里宜修,我正好也有此意。”
“为何要除去百里宜修?”百里云飞问。
商有期道:“于仙界来说,百里宜修能够隐忍千年不与有莘棘争权,潜伏仙界甚久而不露痕迹,一手造出仙界两城‘见疑’之灾,首次领兵便擒走少城主甘棠,有莘棘一死能迅速夺去魔族兵权,这样的敌人,当然是要尽早除掉的好。于商有期来说,当初逼迫商氏的家族之中以百里氏为首,据闻百里宜修是此任宗主,当然要为百里氏承受我之怒火。”
“你在这里口口声声与百里氏有仇,不怕我顺手先除了你吗?”百里云飞问。
商有期说:“百里宗师是公主可以信任的人,必然是站在公主这边,而百里氏,尤其是百里宜修,目前正是公主的敌人。”
“嗯,有胆识有智慧,一举能除有莘棘,看来你在仙界前途无量,难怪不想回到魔域。”行露公主说。
商有期闻言连忙说:“若公主愿为商氏正名,商有期自然原因回归故里!”
“正名可以,你愿献出金鳞剑吗?”行露公主问。
商有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金鳞剑于我,意义非凡,恕商有期万难从命。”
行露公主轻蔑一笑,然后说:“那你说的报恩报仇又当何解?”
“报恩是商有期此来愿献上承诺,愿为公主做到力所能及的任意三件事——除了献出金鳞剑之外!此诺言永远有效。以商有期的能力,修为绝不会止步于此,这个承诺是我自认能给出的最有价值的东西。还请公主不要嫌弃。”商有期说的很诚恳。
“任何事吗?”行露公主问。
“除了金鳞剑之外的任何事!”商有期语气坚定。
“嗯。你的示好,我收下了。”行露公主说。
“公主肯接受,是商有期之荣幸。至于报仇,便是除掉百里宜修与当初带头逼迫商氏一族的几大氏族首领!”
“你打算如何做?”
“希望公主能与仙界联手里应外合先除去百里宜修!至于其他人,希望公主能给予方便。”商有期说。
行露公主略一沉吟,说道:“你先下去吧,在皇城之内等我消息。”
“是。”商有期毫不犹豫的离开。
“表哥,你觉得如何?”行露公主问。
百里云飞手指轻敲白玉箫,缓缓道:“有勇有谋,或可一用。”
行露公主却是笑道:“我问的不是那个商有期,而是我这次的表现啦!”
百里云飞摇头笑着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能够沉住气逼他拿出金鳞剑,这一点不错。”
“那是!他一说名字我就想到商氏啦!”
“能够不为他言语所动,也很不错。”
“家丑不可外扬,对仙界不能表示出魔族内部的不和,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只是有一点,你为什么要那金鳞剑?”百里云飞问。
行露公主道:“表哥你在魔域时间少当然不知道!金鳞剑与魔皇宫中的翠羽剑乃是一对,是有莘氏与商氏世代联姻的信物!他拿了金鳞剑来,我不想办法要过来,若是就这么恢复了商氏族名,难道还要把小篆嫁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