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内疚了?”南宫烈悲讽地大笑。别问为什么,他就是好想笑,怎么也止不了,点点泪光漾上眼瞳,笑声盈.满沧凉。“你知道吗?为了等你这一声歉疚的呼唤,娘等得心力交瘁,夜夜以凄凉点缀,但是她等到了什么?是含悲带怨、撒手人寰!而你呢?左拥红粉,右抱佳丽,可还记得这个情义深重的女人?
可知她到死都还惦着你、盼着你,期望你终有一日会相信她的清白,回心转意地给她一记怜惜的拥抱?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若要说她真错了什么,那便是她不该对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抱予太大的期望!”
一字一句,全是多年来压抑的悲恨,刨出点点血泪,说得皇上哑了声,无言以对。“别……别这样,南宫烈,再怎么说,朕也是你的父亲,你娘若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我们彼此仇视的。”
“父亲?呵!这句话你早二十年前就该说了!你知不知道,娘是怎么一滴血、一滴泪,拚了命才把我生下来的?她甚至只能自己咬断脐带!你自己说,你对得起她吗?二十年来,你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没有?属于我的一切,你全给了那对母子,今天又有何面目来和我讨论三纲五常?对南宫烈说去吧!我没这么好福气,有这么个尊贵无比的父亲!”
皇上这才了悟,南宫烈锥心的恨意,比他所想象得还要深!缠入骨血的心结,如何化解得了?
“既然──你这么鄙视朕,以及朕的一切,那又为何不计代价地取得太子之位?只是为了报复?”他一直以为南宫烈会接下太子名衔,多少是承认自己的身分,以及他这个父亲的,如今想来……怕是太过于乐观了。
“既然是我应得的,为何不取?”他沉声讥讽。“别以为人人都冀求极天富贵,在我眼中,这太子虚名,根本一文不值!取下它,只是为了告慰娘亲在天之灵。你晓得,涤尘居之名是谁取的吗?你又晓得,我为何以尘为名吗?是娘!她要我记住今日宛如尘土般受人蔑视的屈辱,要我有朝一日,能够洗去悲辱,活得抬头挺胸、傲视群伦!”没什么好说了……这孩子,是打心底鄙恨他呀!
皇上终于看清这点,从他质疑南宫烈的身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就如同那道远去的缥缈芳魂一般,再也不可能挽回了……
◎◎◎砰!
开门声响彻云霄。
陆芸差点被震得跌下椅去。
“允……南宫烈?”她看着门口一脸怒容的南宫烈。“怎么了?你和父皇没谈妥吗?”“你还有脸问!”他三两步逼近她,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是谁要你多管闲事的?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吗?”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你和父皇这样……我很难过,我只是想化解你们之间的不愉快,毕竟,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该耿耿于怀……”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以为你了解多少?凭什么自以为是?我早就该想到的,你和他根本就是沆瀣一气,我居然还傻得去相信你。”他简直气炸了!生平头一回对一个人付出信任,没想到她竟帮着别人算计他!
“不是这样的。别误解我,南宫烈!我是你的妻子呀!我会这么做,全是为了你──”“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上过几次床,就以为自己有多特别了吗?告诉你,我有过的女人,不只你一个!在我心中,你什么也不是,听清楚了没有!”涨满胸臆的怒焰烧掉了理智,他愤怒得口不择言,当然也不会留意到这番话有多伤人。原来……如此。在他眼中,甚至不曾将她当妻子看待,所以,也不认为她有资格过问他的一切……
陆芸咬着唇,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她一直都知道,他并不是真心想娶她,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这么好、这么包容,她以为他已经开始接受她了,没想到,到头来,仍是她在自作多情,她,只是他暖床的女人之一而已……
见她无尽凄伤地咬着唇沉默不语,无名的悸疼把住他的心,他发现,他怎么也无法漠视那张楚楚堪怜的容颜。
该死!他竟让这个小女人吃得死死的,完全左右了他的情绪──南宫烈莫名地为此而愠恼。
“省省你的眼泪,陆芸!这对我不管用!”
“听我说好不好?南宫烈。父皇是真的有心补偿你,你就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你该死地还敢提这件事!”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我情愿让你讨厌我,不理我,我也要说。南宫烈,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拿往事来折磨自己,我想看你真心的笑容……就算……就算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也没有关系,只求你依巍富回好不好……”
“你……你……”这女人顽固得让他想杀人!“我说不关你的事,你听不懂吗?”那老头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让她这样义无反顾!
“可是……”她张口欲言,伸手想碰触他。
然而,他却迅速甩开她,退了数步。“不要碰我!”
她要向着那个老头,好!那他们之间地无话可说了!
不理会她凄楚的容颜,他绝然而去。
“南宫烈──”
他们,又要回到过往的冷眼对立了吗?
泪眼迷蒙中,她黯然心伤。
◎◎◎燃烧的烛芯,淌着颗颗烛泪,恰如她的悲伤。
她双手抱膝,倦坐在床中。
在这么激烈的冲突过后,南宫烈一定不会再理她了,今夜,她又得孤单独眠。将脸埋进圈起的臂弯中,她再也无法隐忍,任泪水肆意泛流。
她好难过!本来是想改善他们父子的关系,没想到,却连她与他的关系都弄砸了,事情变得一团糟……她觉得自己好失败,什么事都做不好……她为什么要这么没用!现在怎么办?父皇一定很失望,而南宫烈又很生气,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开门声传入耳中,她正满心沮丧,头也不抬地低喊:“我都说我不要吃了嘛!东西全都撤下,不要来吵我!”
她的声音含着浓重的哭意。南宫烈看了看桌面原封不动的精细美食,再看向床内蜷缩成一团的人儿,绕肠的叹息低低逸出。
“为什么不吃东西?存心以绝食来向我抗议吗?”
陆芸浑身一震,惊诧地抬首看去。“允……南宫烈……”
她连眼都不敢眨,生怕这只是幻象。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她可怜兮兮地道,盈着泪光的大眼瞅着他,想投入他怀中,又怕他无情拒绝。
好似看穿了她的挣扎,他万般无奈地向自己,也向她投降了,无言地朝她伸出手。陆芸没有犹豫,飞快地扑向他。“别走,南宫烈!我不要再一个人了,你陪我好不好?永远、永远都不要走──”
这个小人儿呀!为什么总是这么揪疼他的心呢?
“别哭,我不走。”他轻轻拍抚她,柔声道。“我为稍早的不当言行道歉,我们一起把它忘了,好吗?”
她好用力地摇着头。“你不用道歉啊,我又没有怪你。”
“小傻瓜。”他倾下头,轻怜般地吻去她的泪。
对他,她总是这么千依百顺,无怨亦无尤,教他怎能不心怜呢?
陆芸怯怯地看着他。“你不怪我,那父皇──”
他立刻沈下脸。“我不想提这件事,如果你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平静,最好也别在我面前提起。”
“不行。”她固执地道。她说过了,就算他生气,她还是要讲。
“陆芸,你别得寸进尺!”
又开始变天了,唉!
她好无奈。“别这样嘛!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父皇啊!你想想,在那种情况下,任何男人都会很生气、很生气的,你也不能怪他不给母后解释的机会。再说,他又是一国之君,面对着满朝文武及后宫三千,就算他后来相信了母后的清白,他也没办法任性而为呀!”
“所以他就为了他见鬼的尊严,任我娘含冤莫白?我娘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会不清楚吗?而他就因一时的失去理智,错下判断,造成了我们母子凄凉的数十载岁月!”他激动地吼了回去。
陆芸突然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仰起头,无比专注地问:“如果,今天你也撞见我和别的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请问你作何感想?”
南宫烈一愕,无言以对。
他无法昧着良心说,他会理性的给她机会澄清,事实上,他当场便会发狂地宰了那个男人!
光看她与南宫麟谈笑风生的画面,便教他失了理智地强占了她,何况是……“所以说,你不觉得你对父皇太过苛求了吗?”
南宫烈不怎么甘愿地抿了下唇。“那不一样,别拿他和我们比。”
“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