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整个庭院都被一层薄薄的积雪所覆盖。
庭院的中心种植着一颗高大的樱花树,粉色的花瓣随着漫天的飞雪一起从高处缓缓落下,落到了庭院中,仿佛下起了一场花瓣雨。
樱花树下,一名年轻男子仰着头,望着从树上不断落下的樱花,目光平静,神色悠然。男子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身形单薄瘦弱,五官精致柔和,皮肤白得像是即将融化的冰雪。他的周围流淌着一种宁静淡雅的气息,如同此时正充斥在空气中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樱花香味一样,飘忽不定,却又真实存在。
不管是谁在第一次看到他的那张脸时,都会忍不住发一会儿呆,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过于完美,就算是世界上最出色的雕刻师也不可能将它完全刻画出来,世界上最杰出的画家也不能将它的美完全临摹。
美丽的容貌和苍白的肌肤是每一个血族所共有的特征,但是与血族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并不是像所有血族那样的暗红色,而是夜空般的黑色,漆黑一片的眼眸清澈深邃,像是空寂的黑夜,又像是无底的深渊。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漫天的花瓣和飞雪,无数的花瓣和雪花落在他到身上,将他妆点成冬日的一道风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庭院中的某处,微笑着道:“出来吧。”
尤利塞斯从角落中走出来,玩世不恭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你来到这里的时候。”男子淡定自若地回答。
尤利塞斯撇了撇嘴,似是对这个答案表示不满。他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忍不住在心里第N+1次感慨,为什么同是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他和别人之间的差距却总是那么大呢?
一般来说,杀手周围总是会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冰冷血腥的气息,那是多年来的杀手生涯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只要是杀过人的人,气质中多少都会流露出一种冷漠的味道,因为杀人是需要狠得下心的,杀手在杀人之前必须先在心里过一道坎,只有过了这道坎,你才能视人命为草芥,出手时迅速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而这道坎要是过不了,杀人之后的愧疚感和恶心感便会如潮水般将你淹没,以后别说面不改色地杀人了,就算让你面不改色地杀只鸡估计你也做不到。
越过这道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个代价便是人心对生命价值认识的缺失。
雪镜纯身为连续八年占据着世界杀手排行榜NO.1宝座的顶级杀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应该是对生命价值的认识缺失得最严重的一个人。在所有人的想象中,被称为“死神之镰”的雪镜纯,应该是那种长相极其张扬,五官锋利如刀,面若冰霜,浑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阴寒之气,心狠手辣且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与所有人猜测相同的地方是,雪镜纯的确是个心狠手辣,或者说根本没有心的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与所有人的猜测相反的是,雪镜纯的长相极其柔和,甚至带着温雅的气息,他从不曾面若冰霜,不管见到什么人,他总是会朝对方投以礼貌温和的笑容。从他的外表上,谁都看不出他是个杀手,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完美的邻家少年,单薄柔弱,犹如初冬的新雪一般美丽易逝,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可事实上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徒,是日本所有的黑道组织最怕招惹上的人物之一。身为杀手界无人可以撼动的NO.1,凡是他接手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的,被他盯上的人就相当于头颅被放到了死神的镰刀之下,绝无逃生的可能。
正因如此,道上的人送给了他一个称号——死神之镰。
死神之镰,寓意着死神的镰刀,简单明了却又十分贴切。
“不问我为什么会来吗?”尤利塞斯问。
“既然来了,你自然会说。”雪镜纯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尤利塞斯再次撇了撇嘴,雪镜纯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猜透别人的心思,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将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利塞斯曾不止一次地怀疑他是不是会读心术。有一次他实在是没忍住,当面问了他这个问题,结果没想到雪镜纯听了他的问题之后,便用一种半是惊讶半是疑惑的眼神打量了他半天,最后问了一句令尤利塞斯想要吐血的话:“这些人心里想的事情全都清楚地写在脸上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尤利塞斯当时就差点忍不住爆发了,要不是伊恩死命拉着他,提醒他和雪镜纯之间的差距,尤利塞斯没准真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和雪镜纯拼命。其实在他和伊恩刚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尤利塞斯本来是挺看不起雪镜纯的,他打心眼里觉得雪镜纯只不过是一个弱小而卑微的人类,如果不是碍于亲王陛下的命令,他连看都懒得看上雪镜纯一眼。
第一次见面,雪镜纯那种看似礼貌,实则完全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的态度直接就把尤利塞斯给惹火了,尤利塞斯直接毫不客气地和雪镜纯动手,想要让他认清自己是在和谁说话。当时伊恩虽然在他旁边,但他并没有阻止他,伊恩虽然比他冷静比他成熟,但同样也被雪镜纯给气得不轻,所以他无视了尤利塞斯的行为,想要让雪镜纯知道厉害。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尤利塞斯和伊恩的预料,两人在看到雪镜纯的模样时,都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毕竟雪镜纯长得又漂亮身体又瘦弱,那外表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当时谁都没有想到,雪镜纯那副柔弱美丽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凶残可怕的灵魂。
血族以速度和力量见长,尤利塞斯当时原本打算用速度的优势压倒雪镜纯,可令他惊讶的是,雪镜纯的速度毫不弱于他。那时候雪镜纯刚刚与血族亲王签订了契约,血族亲王用血族圣印对他进行过转化,虽然因为特殊原因导致转化失败了,雪镜纯并没有成为真正的血族,但他却拥有了与血族极其相似的力量。
尤利塞斯当时所用的武器是他随身的佩剑,而雪镜纯用的武器则是那把被称为“九首龙”的像是枪又像是剑的东西。
尤利塞斯在和雪镜纯战斗时用的是他最厉害的一套剑术,但是雪镜纯却没使用任何剑术,他的进攻简单直接,毫无技巧可言。可令伊恩和尤利塞斯震惊的是,雪镜纯和尤利塞斯只过了五招战斗就结束了,因为“九首龙”的尖端已经抵到了尤利塞斯的喉咙上,只要雪镜纯再往前推一寸,尤利塞斯的脖子就会被彻底撕裂。
尤利塞斯记得当时战斗结束后他问过伊恩,雪镜纯那是什么剑法,怎么会强到这种地步。
伊恩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他没有使用剑法。”
“那他刚才是怎么赢我的?”尤利塞斯愕然。
伊恩的神色变得更复杂了一些,过了良久,他才道:“他刚才的那些动作,只不过是本能反应。”
尤利塞斯记得自己在听完这个回答之后,脑子里不断闪过“我靠,你逗我”“这怎么可能”“我的剑法居然还不如他的本能反应”等类似的字样,当他意识到伊恩不是在开玩笑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厉害,结果和雪镜纯一比,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就是个渣。
拉回思绪,尤利塞斯决定卖个关子:“我今天还就不说了,有本事你就自己猜猜看。”
“随便你。”雪镜纯朝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喂喂!怎么就这么算了?好歹给个面子猜一猜啊!就猜一次行吗?”见雪镜纯不再理会自己,尤利塞斯立马慌了。虽然雪镜纯一向是这种对任何事情都毫无兴趣的模样,但面对雪镜纯这样的态度,尤利塞斯还是每次都会觉得很挫败。
“该说的事情你迟早会说,我有必要猜吗?”雪镜纯好笑地问。
尤利塞斯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知道,今天的对决又是自己输了。他叹了一口气,不死心地道:“你不是能看透别人的心思吗?你就猜一次吧,看看能不能把我的心思猜透。”
雪镜纯见他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今天来,是为了晴的事情。”
尤利塞斯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哪次来找你不是为了她的事情?你要猜就应该猜得具体一点,猜猜看这回具体是为了什么事。”
“因为晴快死了。”雪镜纯的语气轻松淡然,就像他们正在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今天的天气。
尤利塞斯张大了嘴,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通过雪镜家的情报部门。”雪镜纯轻描淡写地说。“我半个月前就知道了。”
尤利塞斯放弃般地垂下头,无精打采地道:“好吧好吧,我认输,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有关安晴的最新独家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吗?”雪镜纯淡淡地问,口吻平淡得仿佛一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有关安晴的事情,他一向是最上心的,因为对他来说,安晴不仅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之一,也是他现在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昨天安晴遇到了一个来自夏家的小子,两人在雪女的领地附近被袭击了。安晴没事,那个夏家的小子受了点轻伤,不过他看起来在夏家的地位不低,有一个夏家的长老专门负责保护他,那个长老受了重伤,不过你也知道,阴阳师的血统对于伤口的恢复能力那叫一个变态,虽然没办法和我们血族相比,不过在人类之中已经算是最顶尖的了,只要还剩一口气就可以活过来,那个雪女还没来得及杀他们就被我们给吓跑了,所以那两人都幸运地活了下来。”尤利塞斯讲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