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是第二次从另一个人口里,听到这个问题。她的脑海里,此时想起了云刖。小少年那时眉目认真的问着她何时归,她是怎么回答的呢?最快一年,最迟三年。其实她撒谎了,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启国,一旦离开,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
“回哪里?”云珩笑着反问道。
诸庾喝完杯中酒,道:“你的家。”
云珩又替他倒了杯酒,谈笑风生的道:“我也不知,不过若是回了,就请你来我家中做客,如何?”
“好,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欠我一条命。我没说准你你就必须安然回来!”诸庾接着喝完,望着她的眼认真道。
“好,那在这祝你过得开心。”云珩回道。
自己的伤已无大碍,诸庾该同自己此行了。她俩就在廖安,将会各奔东西。
离别总是参杂着伤感,云珩心中还在想笑话她自己,明明教云刖的时候,说的句句在理,此时换作自己,还真有些难受。
诸庾听懂了她的意思,搁下杯后,爽朗一笑道:“祝君安好,我就告辞了。”
云珩抿唇不语,只轻轻颔首。
红衣少年风华一笑,眉间似有疏狂之意。他转身将早就备好的医药箱子背好,干净利落的走出了这座宅院,头也未回。
他本意并非是来辞行的,云珩知道。他是在来问她,我来帮你一把,行不行。可云珩拒绝他了,这本就是自己的风起云涌,何必连累无辜人深陷其中。
她已身在淤泥之下,不洗净一池脏污,又如何敢拖他下水。
诸庾啊,这小子一身红衣,总能让她想起那一年的雪夜。当初那个瘦骨伶仃的小家伙,如今成长的很好。他长得笔直,心肠也好。走上了这世间最善良的大路,悬壶济世。
云珩目送那抹鲜红离去,心中涌上淡淡的离愁。她放下筷,揉了揉眼睛。这些人,某方面来说,见一次便少一次。
肩上突然覆上了一双温热的手,翠花捏着披风两个角,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才道:“真舍不得,就留下他呀,矫情个什么劲儿?”
云珩回头蓦的一笑,道:“他和我要走的路,不一样。小丫头分明是你舍不得诸大夫,还敢来取笑你主子?找打吗?”
翠花瑟缩了下,装作一副很怕的样子的回道:“哎呀,我好怕怕呀,主子您可千万手下留情,打死了奴婢,就没人在你吹冷风的时候送衣服御寒了。更没人在你写字的时候研墨了,主子您快想清楚,还要不要打我?”
原本一筐子的伤感,愣是被翠花的三言两语说的啥都不剩。云珩真真是佩服这丫头的一张利嘴,啥都能说有理。
字字珠玑啊有没有,云珩裹了裹披风,整个人都躺在了椅上,轻声道:“下午去渃临,你的卖身契我已经放在你屋里了,自个领了银子赶紧滚远点,少来祸害我了,知道吗?”
翠花一愣,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可面上还用着阴阳怪气的语气反驳道:“姑娘不要以为你这么做,我会感激你。还想赶我走?想都别想,从你买下我的那一刻,就该负责我一辈子。你去哪我就得跟去哪,休想摆脱我。”
说着,翠花高傲的别过头,嗤了一声。
做好事还被骂的云珩:“!”
她这哪是救了个姑娘?分明请了个祖宗回来,还得供着。生无可恋啊,云珩仰面长叹:“人心险恶呀!!”
翠花一听,衣袖半掩唇角,开心笑了起来。
她最喜看主子无奈的表情,越看越觉着高兴,最后笑的她肚子抽筋了!
云珩起了身,一拂袖哼了声:“让你笑,活该!”
晒够了日头,云珩回屋里换了身早就备好的男装,再度改头换面,出府去了。
翠花知道她不喜被人跟着,便收拾好了桌上的物件,忙活别的琐事去了。她还得替主子准备好行李,省的赶路途中缺衣少食。
暗卫见到云珩又出了门,一溜烟儿的赶紧去跟那李大人禀告去了。
李林正在打着赤膊练枪呢,听到消息一脸无奈道:“都要回城了,公主就不能让我等省点心吗?跟上去了没?”
暗卫点了头,语气急切地道:“不止是公主,先前还有诸大夫,也背着箱子出了府。”
“这都什么事儿?他个大夫,也要跟着凑热闹?”李林长枪一掷,面上隐有不耐之色道。
“属下见那诸大夫早就将包袱备好了,走的时候也带在身上,估摸着是真的离开了。”暗卫自己琢磨了清楚,才道。
李林骂了声娘,他可不能放走诸大夫。连启皇都见识过那大夫的高超医术,若是不将人招入太医院为启效力,回去他一准得被启皇责骂。
“赶紧让人去追,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把那大夫给绑回来。”想通了事儿,李林赶紧吩咐道。
暗卫刚回了声是后,李林又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道:“不行,还是我亲自去。”他不太相信自己这帮子蠢笨的属下,杀个人倒是机灵的很,可在做其他事上,脑子简直就跟被门夹了一样,蠢得不得了。
想着,李林赶紧穿上了上衣,带着一干属下,急忙出了门。
可诸庾走了有一段时间,他们也就几个人,廖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茫茫城中,寻个人还真不好找。
因过于无聊,才出来散步的云珩见到府里的动静,并不惊讶。可诸庾溜的可快了,虽然是个凡人,可自从上次离家,已经学了不少自保方式。
暗卫们功夫高有啥用,关键是地盘大,人手少啊。这么去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扯了扯嘴角,将那些人抛却脑后,虽然感觉到仍有跟屁虫尾随,可她已然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