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轰隆,一道黑光闪在黑泥里,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
陈有道看上去有些淡然,他取出了软鞭,挟着青光狠狠的砸向了大地。
然后一道黑影从他左侧窜出,手里一柄黑色长剑直刺陈有道,风声呼啸,黑光略出一丈。
锵…锵
软鞭快速退回,青光与黑光进行了短暂的碰撞,然后发出了金铁交击声。
陈有道再次轻轻一抖,青色软鞭散成了数朵鞭花,无数道细丝在空中交错,黑影猛地退步,穿过密密麻麻地丝网,留下了一道道洒在空中的血柱。
‘’一步杀千人,青丝蘸白雪!‘’黑影露出面容,那是一个面色阴鹭的男人,他惊叫道:‘’你是陈齐意,你竟然没死!‘’
陈有道笑笑,他一直都很喜欢对别人露出微笑。他也并没有像一些传记故事里一样面色阴沉然后说没错他还活着,而且要来报多少多少年以前的仇的。
‘’既然来了,不如说说来了多少人?‘’陈有道嘴边带着微嘲,问道。他又将软鞭重新抖了回来。那其实不是一柄普通的软鞭,由无数细碎的贵重金属打造成的特殊兵器,每一根金属丝,都是一口锋利的刀。
曾经见识过这柄软鞭的男人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暂时不敢动。他看向少年,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
‘’杀气。‘’少年不解,却依然诚恳说道:‘’你的杀意太浓了!‘’
这名死士冷笑点头,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身影消失在了大地里。
不远处,大地翻腾,卷起千堆雪。雪花飞舞间,无数黑衣人跳起,露出手中短小却泛着寒光的弩弓,数百枝箭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急促飞来。
‘’盾!‘’
一个一直在沉默着的中年男人猛然喝道。
数个侍卫举起由厚牛皮和精钢打造的宽盾挡在马车前方,迎击着箭雨。
嘀铛!
就像是一滴雨水打在石板上,又好像有人在敲着劣质的鼓面,这种声音,回荡在很多人的耳朵中。
在又一波箭雨来临之前,十数个左手圆盾,右手短刀的侍卫在地面快速的匍匐而去。
从马车上看,就仿佛是一颗颗灰黑的岩石。
赵国禁武,如弩弓,长枪等属于军队制式武器装备的一律不许民间持有,且佩剑也只准许文士佩戴。
所以侍卫队伍里就连弓箭也只有几副。
当箭雨密密麻麻打来时,这些勇敢却又粗鄙的侍卫们只能将身躯蜷缩,然后像一块山石一样更加快速的滚动。
马车前,举着宽盾的侍卫脸上突然冒出诡异的笑,手上青筋爆出,青的发紫…
短刀手摸去,然后只听见几声惨叫。黑衣人纷纷弃弓,与这些悍勇忠诚的侍卫们贴身肉搏。
与人数众多的黑衣人相比,这些侍卫们无疑都是真正的杀人行家,他们面如止水,出手却狠辣至极。
刀锋抹在喉间,刀尖轻轻地刺向心脏,又毫不留情拔出,一具具尸体永远的躺在了荒原上。
这种惨烈的气息与厮杀使万年以来进化的人类智慧之光再次变成了野兽的低吼与搏杀。
来年春天,这里的野草会很多。
陈有道想,然后他轻轻一抖鞭花,再次散出无数细丝笼罩地面,分割出了一片杂乱无章的泥潭,暗红的血液流淌出来,无数碎尸被留在了地下。
少年看了他一眼,再次将手里的铁剑向地下插入。缓缓拔出,一道刺鼻的血腥味道传出,铁剑上沾满了鲜红的液体。
毫无疑问,地下有人。这才是真正的刺客,他们挖开土,将自己埋伏在泥里,等待着从人脚下进行刺杀。
出师未捷身先死。
陈有道收手,软鞭重新成型,一滴血液从鞭梢滴落,恢复如初。‘’不错。‘’他诧异的看了看少年,然后面色回复古波不惊,冷眼看着侍卫们与刺客的搏杀。
少年甩了甩铁剑,说道:‘’下雪了。‘’
‘’雪落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杀人时间。‘’他说。
陈有道点头。只有这种将杀人不看在眼里的人才会是在乎这些。
三三两两地箭枝射来,一枝漏网之鱼狠狠地扎向少年,却又无力的从他白衣上滑落。
马车下,持盾的数个侍卫东倒西歪,嘴角流出一丝深紫色的鲜血,在他们手上,有着一道不起眼的伤痕。
侍卫的首领,那个中年男人平静无语。眼角却带有一丝怒意。他掷出了一口飞刀,扎在了最后一个黑衣人身上。
十数个侍卫带伤,却没有一个人死去,也没有人面带骄傲的神情。因为这些黑衣人实在是太弱了,就仿佛是故意送给他们杀的。
这的确是故意送给他们杀的,陈有道想。他手里的软鞭从未放下,天边的白雪一层又一层肆意撒下,不远处渡口的水面开始结下薄薄的冰片。
且将此路忘却,但看雪落杀人!
陈有道长鞭摔出,凿碎了薄冰,压垮了木板,碾碎了小船。
薄冰漂浮,一丝血色漾出,一个男人从河水里捂着胸膛跳出,一群男人从河水里冷漠窜出。
他们身上涌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很弱小,却都是面无表情。这是一群江湖人,也是一群死士。
雪急风紧,陈有道风雪天沙渡!
哗啦!
一道黑影在江水里翻腾,接着飞向天际,然后狠狠地砸向马车。
‘’搏浪锤!‘’陈有道瞳孔放大,手里软鞭缠绕向黑影,然后猛地一拽。
陈有道飞起来了,他的力量本就不如这道黑影,但他可以改变黑影的方向。
咔…轰!
黑影在暗红的天幕里现身,那是一柄乌黑的尖锤,看着就像是一口大戟。
这柄锤在略一延迟后便猛地砸向了马车前,砸死了拉车的骏马,留下了一声骇人听闻的轻响,继而是落地的轰鸣。
差不多所有人不寒而栗,在场的人杀人都很有经验,自然听出了那一声轻微的响动源于最坚硬的头盖骨被碾碎的脆响。
少年看到这柄铁锤不平凡的落地并没有惊骇的不能自已,也没有向那些无论是侍卫还是冷漠的男人一样沉默片刻。
他突然感觉这柄锤不错,然后他走下马车,想要拿起来…
一道黑光突然出现在现场。
和少年与陈有道一样,那个面色阴鹭的男人对于下雪时才能够杀人这一点很是认同。
只是他没有机会,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有道,也怕少年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杀气然后被陈有道发现。
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就像一只蚯蚓缩在土里。平静而又冷血的看着手下死去,在他们的尸体上等待着机会。
当陈有道飞出的时候,男人想了片刻,决定不动,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然后那柄锤出现,少年走下了马车。
他终于等到了机会,于是他决定在这片雪落在地上之前完成任务。
一道黑光幌在了黑沉的天幕。远在千里之外,一个中年男人提起笔写了一个一字,一道笔直的墨痕描在宣纸上。
当他的剑刺下去时,那个在京城里据说是很有才名的少女就会死去。
雪花为背景,男人漠然想到,然后他手里的剑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车顶。
车里没人。
一只白皙的玉手轻抚在了黑色的长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