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看着很熟悉的场景我们也会感到很陌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会从我们的生命中慢慢消失,直到认知的尽头。当我们意识到它们离开的时候,它们却已经消失在无声的记忆长河中,就像我和她之间纠缠不清的爱情,就像我和彩姨之间的心结一样,理也理不清。
走完那段无人的夜间小路,我拿出钥匙把家里的大门打开后,就提着展览会要用到的资料走进客厅里,并向屋里喊道:“我回来了。”
我刚把资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希云的卧室里传来,那声音就像是在荒野上奔跑的马蹄声。
很快我就看到气势汹汹的希云跑到客厅里,并很愤怒的对我喊道:“楚!希!城!必杀——美少女飞踹,滚蛋吧,坏哥哥!”
说完之后希云就把给我给狠狠的修理了一顿,没来得及防备的我疼的我直打滚道:“咳咳,喂,死丫头,你到底干什么啊!你这架势是要谋杀亲哥哥吗?”
“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希云一副不可原谅的样子看着我,并压低声线和我说道。
为什么回一次家都要挨打啊,难道是糊涂鬼告我的状了?眼见妹妹又要动手,我急忙喊停道:“等,等会儿,你从晓夏那儿听说了什么啊?冤枉啊,我今天也因为她受了很多苦啊!就因为对她发了点火就来告状啊,那种情况我控制不住也没办法啊!”
希云听完我的话后撅起了小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想明白怎么回事后她更加生气的和我说道:“嗯?你说什么?你又欺负晓夏了?”
完了完了这次死定了,不是因为晓夏的事情吗?那我刚才不是不打自招吗?对于现在的希云我有些后怕的轻声道:“不……不是因为……那个吗?”
“你敢欺负晓夏,看招!”希云怒不可遏的说完后,就不由分说的对我展开更加暴力的暴打,而我并没有逃跑,默默忍受着妹妹的毒打。并不是我逃不掉希云的拳头,因为我是时间能力者,一个能把时间静止下来的人,而我选择留下来接受暴打是因为我想让这丫头心里好受些。自从父母去世以后,我只剩下妹妹彩姨两个亲人了,所以我并不想让她们伤心和难过。
当希云终于把气都撒完的时候,她看到我一直蜷缩在墙角默默承受暴打后有些心疼的慢慢说道:“你这个笨哥哥……我今早那么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到底还是没刷碗就出去了,而且你竟然还欺负那么老实的晓夏,所以我刚才出手好像重了点,哥哥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嘛,我竭力站起浑身疼痛的身体,一边揉着手脚几处受伤比较严重的部位一边让妹妹安心道:“没事,过一会就好了,我下次记得刷碗就好了,彩姨呢?”
“嗯,彩姨一回家就在书房里不知道干什么。”见我脸色好很多后,希云终于又露出天真的微笑和我说道。
彩姨在书房吗,今天我没经过她允许就随便把她的相机带出去用了,不会有问题吧?
看我又在一旁发呆后,希云关心我说:“哥哥,你晚饭吃过了吗?我今晚炖了鸡汤,给你热一下吧?”
说实话刚刚挨了一顿揍,我已经没有胃口吃晚饭了,婉言推辞说:“好了,我的好妹妹,难道你想让我大半夜的起来洗碗吗?”
“看把你懒的,吃完就放着吧,我明早起来洗。”见我不想洗碗后,希云有点小不满的和我嘟囔道。
我把桌子上的资料重新拿起来,一边用右手掩着呵欠一边向我的卧室走去道:“还是算了吧,我直接睡觉去,明早再起来吃。”
希云见我不领情后,有点负气的看着我走进卧室说:“哼,明天就给你挑有骨头的,祝你做恶梦,哥哥这大懒蛋。”说完之后也自己回卧室里了,隔着卧室的木板门我能到隔壁暴力关门的声音。
希云这丫头可真是……干嘛对门发脾气,门又不知道痛痒,坏了还得找人修。说起来彩姨在干什么呢,这么吵都不出来看一下。我将资料放好在床头柜上后就轻轻溜出卧室,静静的打开了彩姨的书房门后走了进去,并轻轻的对里面打招呼道:“彩姨,我回来了……嗯?”
当我走到书房里电脑桌前的时候,我看到了彩姨此时正坐在沙发卧椅上睡着了,看样子应该是累得睡着的。昨天她就工作到很晚,今天也熬到现在才累得睡着了,彩姨最近似乎忙得都没有时间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健康。
凌乱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有着精美相框的照片,那是彩姨一直珍藏着的妈妈和彩姨的合照。因为怕我们伤心,所以平时她是不会在我们面前拿出这张照片的。照片里带着温和笑容的妈妈抱着高中时代的彩姨,那个时候两个人是多么幸福啊,怎么看她们都很像一对母女啊。
姥爷姥姥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妈妈在娘家里排行老大,和最后一个出生的彩姨相差十六岁,被看成是母女也不足为奇。而我和彩姨也只差十二岁,不过自从我父母去世以后,彩姨这种幸福的微笑也只能在照片里才能看到了吧,妈妈在的时候彩姨跟我们在一起都会有这样的微笑的。
那时候的彩姨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和蔼的人,像父母一样爱着我,也是给了我梦想的人。在我青春期的时候,她是我以最纯洁的心爱过的、憧憬过的偶像。但是父母去世以后,在我高中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的偶像背叛了我。给我埋下了梦想的人变成了我的监护人,曾经的梦想与鼓励变成了现实的批评与管制。那种最信赖、最爱的、最憧憬的人给我带来的伤痛,是不会那么轻易愈合的,所以现在的我们似乎不能互相微笑了。
因为疲倦而睡着的彩姨依然是那么美丽,但是看在眼里却让我有种莫名的悲伤,最后我还是有些伤感的对睡着的彩姨喊道:“彩姨,还是回里屋睡吧,这样会感冒的。”
看样子彩姨睡的并不沉,听到我叫她起来后,她睁开仍然带着困意的双眼看到是我后,有些慵懒的回复我说:“嗯,希城回来了。”
“昨天也熬到那么晚,干嘛不早点睡啊?”看到彩姨这么劳累的样子,我很不悦的对她发起小牢骚道。
彩姨一脸担心的和我说:“想等你回来了再睡,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干什么去了?”
除了那事我和彩姨有芥蒂之外,彩姨还是很关心我和妹妹的,真不知道这样的冷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也许大学毕业后我就会按着她的意思去生活吧,但现在的我仍然不会放弃我的梦想的。
“不是说了嘛,下周有摄影社的展览会,所以很忙。”我不咸不淡回答彩姨的提问。
听我又在忙摄影的事,彩姨马上板起了脸,不无担心的对我说道:“你现在都大二了,在新生刚进大学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想做的想玩的,彩姨也能理解,但你今年还是花那么多心思在摄影方面,如果成绩不好的话……”
“知道了,别再说了,专业课我会好好学的。”我很快打断了彩姨接下去要讲的话,眼神毅然的看着她。
“彩姨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因为担心……”彩姨见我又不听她的话后,原本疲倦的脸上布满了担忧的说道。
虽然我也感觉这么说会伤彩姨的心,但我还是赌气的把它说了出来:“要是那么在意成绩的话,当初直接让我进摄影专业该多好。”
“什么?”彩姨被我的话怔住了道。
“我对专业课根本就没兴趣,真正想要学的摄影却只能通过学校社团的活动来满足,成绩又怎么能好呢?”回想起这些年的遭遇,我不禁开始冷冷的自嘲道。
听完我那没出息的话后,彩姨显得很生气,她恨铁不成钢的开始教训我说:“你这孩子还在想着这些?清醒点吧,你也不看看最近的社会,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呢?你去公园看看,现在基本上大家用的都是DSLR。有很多图片编辑师刚刚入行就已经具备了胜过高手的实力,现在这行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在照相已经不是什么特别技术成为大众娱乐的时代,你还想当图片编辑师?不要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富有什么捕捉完美瞬间的感觉?有什么发现奇迹的才能?”
“谁说要当图片编辑师了?谁又说了想当世界第一的摄影师了?我没想过当什么摄影艺术家,我只是想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只是想简单幸福的活着。”我以心灵最真实的想法辩驳彩姨道。
知道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摄影后,彩姨语重心长的规劝我道:“那样的话,彩姨就更不能放任你了,你根本不懂现在的摄影行业。说是艺术其实现在的摄影更接近于商业性质,就像是时尚设计那样必须一直跟着时代潮流的走向,根本没有创新、没有自我,如果跟不上时代潮流的不断变化,那就只能被淘汰,这就是现在的摄影世界。如果真的那么喜欢照相就不要走进这个世界,用业余兴趣的方式来摄影这样不是反而更好吗?”
“这只不过是彩姨自己的想法吧?说好听了是摄影作家,彩姨不也只是靠大众感兴趣的写真集而出名的吗?彩姨你不是也进不去专业的领域吗?就是因为这样才妒忌这个行业,才不想让我从事摄影!”我完全没有把彩姨的话听进心里,只是叛逆的数落她道。
啪,彩姨冰凉而有细腻的手打在我的脸上。本来是在气头上打过来的巴掌,但好像在瞬间犹豫了一下,所以打在我脸上后一点都没有力气。
彩姨迅速抽回打我耳光的那只手,伤心而潸然的对我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那是能对彩姨说的话吗?”
虽然刚才打在脸上我感觉不到疼痛,可看到彩姨的眼泪我顿时心如刀割,我本不想这样,我只是想让彩姨多理解我一点。
“对不起,彩姨,真的……对不起……”此时我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因为心中的内疚我也掉下了眼泪。
彩姨这时候擦干了眼泪,伸手抚摸着我被打的脸庞怜惜道:“彩姨也是,不该打你的。”
是啊,彩姨以前也是这样疼爱我的,失去了这世上最爱的姐姐后,彩姨为了我们必须擦干眼泪面对困难的生活,不仅要抚慰伤心欲绝的我们,还要替我们办理丧事。
我也知道彩姨对我们的那种爱,但我和她对于梦想与现实的分歧一直在继续。在这样的想法之下,我避开了抚摸着我的脸的手,并转移话题说:“那个……早上我把老相机和胶卷拿去拍照了,也没跟彩姨说一声……”
“没关系,因为这相机也是你的。”彩姨无关紧要的慢慢说着,对于我刚才的态度感到很失落。
说的也是,那是我和彩姨用的第一个照相机,那时候彩姨还很鼓励我的摄影梦想,虽然后来关于摄影梦想的心结一直没有结果,但摄影起码还是我和彩姨共同的爱好,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感到了一丝默默的安慰,还有短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