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昭暗杀王子腾不成,既不想回京城,又不想交出兵权,干脆装起了病来。
王子腾也不逼他,每日里早晚来瞧他两次,皆是愁眉不展,悲痛万分的模样:“太后在京中生死未卜,王爷却在这时候病了,苍天啊!为何要这样对待陛下,为什么让陛下至亲至爱的两人都遭逢不测!”
杨云昭本来想兴兵作乱,夺了西北大营,再以杨云锡被男色所惑,昏庸无道的罪名抓了王子腾,然后打上长安去。
奈何那些军士见了王子腾就跟见了亲人一般,士气大振,杨云昭自己装病不能主事,底下的事情便全报到了王子腾的手上。
几日下来,虽还没办正式的交接仪式,西北军的势力却已经算都落到了王子腾的手上,除去小部分杨云昭自己带来的心腹外,竟是无兵可用。
这种情况下,杨云昭反又不敢反,怕被王子腾带兵弄死,回又不敢回,怕被杨云锡背地里弄死。
杨云昭好气,觉得这个世界好没爱,与聂长泽商量着是不是潜逃到匈奴去,再忽悠匈奴王为他起兵,夺了大周和他对半分。
就在这时,长安突然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说杨云锡驾崩了。
不是生病,不是要死了,是驾崩,已经死了!
传旨的哭了肝肠寸断,要杨云昭火速赶回京城主持大局,说杨云锡没有子嗣,杨云昭就是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必须尽快赶回去替先皇发丧。
杨云昭大喜之后便是大大的不信,杨云锡身体不是好转了,怎么突然就死了?该不会是为了骗他回去,连装死这招都用上了吧?
杨云昭这边正天人交战呢,军士聂长泽就拿着份密函心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王爷,从京城来的密报,皇上九月初三那日沐浴的时候突然滑倒,脑袋磕在大理石台子上,死了!”
杨云昭大惊:“什么?真死了?今天是九月初九,岂不是死了六日了!”
聂长泽道:“正是啊!此刻长安城里已经乱做一锅粥,太后昏迷不醒,都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杨云昭仍是不信:“会不会是杨云锡的诡计,骗本王回去,好借机杀死本王?”
聂长泽拧了眉道:“不像……王子腾一接到消息就疯了一样的快马加鞭冲了出去,若是假的,他怎么会弃西北大营三十万将士于不顾?”
杨云昭思虑了很久,心中忽然浮现一阵狂喜,而后喜极而泣起来,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久到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从小叶太后就告诉他,他的哥哥是个病秧子,是活不久的,将来的皇位该由他来坐。他对叶太后的话信以为真,心心念念盼着杨云锡死了,可他等了十几年,他非但没死,还娶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但是叶太后告诉他,他要忍耐,和天下相比,一个女人根本不值一提。他信了,他继续忍,力求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只为让他的父皇看到他的优秀。
没想到,他的父皇竟如此偏心,就因为那个废材病秧子是长子嫡孙,就忽视他所有的努力,硬是把皇位传给了他!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可他的母后还是要他等,说不出三年他哥哥一定会死。
可他整整等了六年,他还是不死,即便他断绝了他所有的子嗣,伙同他的皇后给他下毒,他还是一天天的撑了下来,不止废掉了王莞的皇后之位,身体也便的一天天好转。
杨云昭绝望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当不上皇帝了,甚至有种他死了,杨云锡还没死的错觉。
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死皮赖脸的活了27年的杨云锡终于肯死了!他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他病秧子哥哥死的那一天了,这让他如何能不喜?
聂长泽自然知道杨云昭的心里有多苦,大着胆子拍了拍杨云昭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王爷……”
杨云昭一把拥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哭出了声来,聂长泽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和杨云昭两人抱头痛哭。
这二人稍作休整,第二日也带人启程返回了长安。
此时王子腾已经接连跑死三匹马,不眠不休的走了一日一夜,整个人就向是麻木了一般,不知道渴,不知道饿,不知道疲惫,只有一个信念,回长安,回到他的身边。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他临走之前缠着他嬉皮笑脸的说让他去把杨云昭骗回京城的人,突然之间就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他这样一个祸害,明明身体好的不得了,却每日里佯装咳嗽,明明身手了得,连他都拿他没有办法,却装作傻充楞的让他教他习武。
他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人的死讯,怎么能信呢?他说什么也不信。
可是他从西北大营一路走,沿途州郡各县皆是一片缟素,百姓官员无不痛哭流涕。他的心越来越凉,只觉心脏钝钝的痛,痛到快不能呼吸,可却不能停下脚步。
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说他死了,他仍旧是不甘心,在见到他的尸首之前,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信!
就这样,他不眠不休的跑了整整五个日夜,其间跑死了十几匹马,终于在第六日的清晨,来到了朱雀门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守门的卫兵急急忙忙的围过去,大声的呵斥道:“来者何人!”
有那眼尖的瞬间便将王子腾认了出来:“啊!是王统领!王大人,您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王子腾这才幽幽的睁开眼,猛的扣住了那卫兵的手腕:“带我去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那卫兵被王子腾的眼神吓的快哭了:“王大人,您别这样……陛下他……他已经……”却被王子腾一句话将后面的话吼了回去。
“我要见陛下!带我去见陛下!”他仿佛疯魔了一般,心心念念的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满身狼狈,满面颓唐的坐在朱雀大门外的青石长街上,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破碎的玩偶。
终于,一辆进宫的马车停在了他的身旁,从窗帘内探出一个熟悉的脑袋,正是王子腾的未婚妻韶华郡主。
她瞧见王子腾,眼泪就掉了下来,抽噎着道:“姓王的,你还不快上来,让表哥等了你那么久……”
王子腾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让人扶着上了韶华郡主的马车。
韶华哭的鼻子红红的,一双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却仍是止不住的哀哭:“你怎么才回来!表哥都去了这么久了,他生前这么喜欢你,你不陪着他,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
王子腾却是难以置信的抓住了韶华郡主的手:“陛下他是怎么死的!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不过半个多月就变成这样?”
韶华被她抓的生疼,挣扎着甩开他的手,吸着鼻子道:“呜……我听我父王说,有人在表哥沐浴的太液池的地面上撒了油,表哥出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滑倒了,摔到了后脑勺,不到半天就没了。
如今太后姑妈病着,昏迷不醒,二表哥又迟迟没有回京,皇帝表哥的灵柩还在那泰安宫的前殿停着,已有半月有余了。
镇国公和丞相怕表哥的肉身腐坏,日日让人用冰镇着,但这中季节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怕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王子腾只觉有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的他脑子直发懵,听旁人说了这么多,他总是不信,到如今听了韶华郡主一席话才算是真的信了。
他这次真的没有装死,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泰安宫的前殿里,云曦已经在冰棺里躺了半个多月,王子腾去了边关之后,她心知杨云昭没有那么容易就相信她,于是灵机一动,装了一波死。
这泰安宫是长安城里龙气最旺盛的地方,她在冰棺里闲着无聊日夜修炼,已经突破了筑基期,进入了辟谷的状态,故而十几天不吃不喝,并没有什么问题。
大夏天的肉身不腐是不科学的,她便改变自己的气息模拟出一阵尸臭味道,让人们相信她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这半个多月过去了,她每天听着那些大臣们哭哭啼啼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那杨云昭却还是不回来。
她暗暗的想,难道那杨云昭真的这么怂,她都死了他还不敢回来继承皇位?那她要不要假装被受上天庇佑,死而复活,重整朝纲呢?
但转念一想,她都装了半个多月了,西北到长安路途遥远,消息传达肯定没有这么及时,还是再多装一阵子,再给杨云昭一个机会。
她在闲的发慌,望着头顶的八宝琉璃顶发呆呢,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陛下!臣来晚了!——”
她听的浑身一个激灵,哟,这不是她家的亲亲软萌大子腾吗!不是去了西北夺兵权吗,咋杨云昭没回来他却回来了捏?
然后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只听王子腾向前踉跄了两步,而后捂住了胸口:“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云曦直觉浑身一震,恨不得直接诈尸从棺材里蹦出来,这傻子该不会当她真的死了,伤心到吐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