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咖啡馆里还没有顾客,吧台前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还在用干净的白布擦拭器皿,另一个在试用POS机,并把放在台子上的各种杂物摆整齐。
秦宏在馆内绕了几圈,选中一张桌子,拉开椅子示意陈盈坐下。这是一套靠近窗边角落的八仙桌。椅垫是用厚厚的海绵制成的,大红色的套子中部细密地绣着一条一指宽的蓝白色回形纹。背后的靠垫也是红色的,上方绣着一样风格的图案,四个角坠着金色的长穗。秦宏自己坐在桌边另一侧相同装饰的椅子里,拉过放在桌角一只灯,这只灯的灯罩是彩色的,以马赛克方式拼出花的形状。秦宏顺手扭亮了开关,五颜六色的光就洒在陈盈面前。
见他们选定了座位,一个工作人员打开背景音乐,安静的旋律在屋内响起: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等我想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解开
……”
秦宏在笔记本电脑上投了几分简历后开始玩游戏,陈盈仔细研究着昨晚拿到的文件。
“怎么有这么多英文材料?是在预习下学期哪门课的?”他说着拿起一本手册。
“不是上课的教材,那是模拟联合国的材料,国际关系学院举办了一个活动,前后大概会持续一周吧。本来是梁静报名去的,结果她的实验做不完,只好让我代她去。”
“模拟联合国?那是做什么的?”
“基本活动内容就是每位学生代表一位与会国家,就一些热点问题进行讨论和表决。活动形式上很像联合国,参会流程和表决方式也是模仿联合国章程。”
“怎么决定谁代表哪个国家呢?”
“每位学生代表的国家是由抽签决定的。这是我昨天拿到的。”她说着在纸袋底部翻找着,最终拿起一张绿色的卡片放在他面前,“是丹麦。”
“不是常任理事国啊?”
“嗯,不是。”
“不能换一个国家么?”
“按活动规则来讲,这是不能换的,特别是每个人不能代表自己的祖国。会有不少留学生来参加这次活动。因为每个人都要重新了解其他国家,所以需要提前几天发放材料,并了解议题。”
“丹麦——是在北欧的一个小国,但是曾经相当强大,现在世界第一大岛格陵兰也是它的属地。”秦宏从脑海中搜索着地理知识,“以前挪威和冰岛也是它的领土,后来这两个国家独立了。再加上瑞典和芬兰,这五个国家统称为斯堪的纳维亚五国。”
“说的很对。”陈盈翻开眼前的一本图册,里面有不少照片,每张照片旁边还配着说明。她指给他看那些尖尖的灰黑色屋顶和布满铜绿的雕塑,还有哥本哈根港边那些五颜六色的驳船和房屋,他们一起看着碎石铺成的小路还有路边纷纷飞起的鸽子。
“真是童话般的王国。”秦宏赞叹着。
“说到童话,”陈盈合上图册,封面上印着小美人鱼。雕塑中的人鱼正跪坐在海边一块岩石上,虽然几乎全身为人型,但左边的小腿以下仍是鱼尾。她身体朝向陆地,脖子却扭向身后凝望大海。
“安徒生的童话。”陈盈静静地说,“我从小就看,常常边吃饭边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几乎每个故事都能背下来了,依然反复地看。看到最后,一见到雪,就会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甚至前几天,我踏着雪去食堂的路上,看着来去匆匆的人流还会记起故事里小女孩许下的那三个愿望。”
“还有《丑小鸭》也很不错,”秦宏接着说,“不过我更喜欢《坚定的锡兵》——那个独腿锡兵原本是那么渺小而且残缺不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那么切近又那么遥远,经历了被丢弃后的种种磨难,即便回到家里被炉火炙烤也没有抛弃自己的信仰,在结束生命的同时也赢得了爱情。”
“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陈盈重复了一遍。窗外的天空又开始变得阴沉起来,玻璃窗靠屋内一面凝聚着一层水汽,陈盈用指尖在玻璃上轻轻画了一个圆,这个圆圈住她映在玻璃上的眼睛。留在她指尖上的水蒸气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小水珠,顺着指尖向下流淌。
“你觉得那是怎样的信仰?”她回过神,看着秦宏。
“与其说是一种信仰,不如说是一种坚持。坚持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都不放弃,不妥协。这份原本对爱情的执着,最后就变成那个小锡兵的信仰。”
陈盈伸手去摸秦宏的脸颊,他装出要咬她手的样子。她刚把手缩回来,又被秦宏拉了回去,放在他宽厚的双手手掌中,反复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