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了教室,陈盈才放松下来。她接过秦宏递过来的小瓶温热的柚子茶,一口气喝下半瓶。她擦擦嘴,干咳几下,看着秦宏把小行李箱拉链拉上,拖在身后。
“讲得真精彩——我们学院都没学过这么难的微积分。”秦宏说。这时他们走出教学楼,来到通往宿舍的甬道上。已经过了九点半,路边的花草都看不清了,这天天气很好,繁星漫天闪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陈盈问。
“我给你宿舍打过电话——没人接,后来问了你朋友,才知道你今天晚上要做助教。”
“你和梁静联系过?”
“嗯。上次心理测试结束后,留了联系方式。”
“找我——有什么事?”
“想见见你,和你聊聊。”
“现在见到了,想说什么?”
“本来以为你是讨厌我,所以找借口不肯见我。后来每次见到你,才知道你原来过得这么辛苦,又不知道爱护身体,真的很让人心疼。”
“我已经习惯这样一个人学习、生活,并不觉得辛苦。每天都安排得很充实,每天都有所收获,这样的生活不是挺好的么?比起很多人,我是足够幸运和幸福的。我可以在全国最好的学府之一读书,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不用依靠父母。我学着最喜欢的两个专业,有时间和机会去做我想做的事,我很知足。”
“陈盈,你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孩。你很自立也很努力,你愿意吃别人不肯吃的苦,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
“你是说卖东西这件事?”
“是啊,还有那家人——很多女生可能直到毕业都不会想去认识他们。”
“你是说郭老板一家啊?他们人很好,很不容易——郭老板以前是学校的保安,每天六点钟起床训练,晚上六点钟收队,有时候还要义务帮食堂刷盘子、清理厨房垃圾,几乎没有自由活动时间。后来小孩长大了,他为了照顾小孩,就改去做清洁工顺便收废品。这两年才积累了一些钱,又开了复印店。”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
“认识了快一年吧。所以还算比较了解。老板娘也很好,经常照顾我,我去他们店复印材料还有优惠。”
“一起去吃夜宵,如何?”
“好。”
他们径直来到学校西门外的一家馄饨馆。这是家二十四小时店,时间很晚了,里面还有不少学生在吃东西,或者边喝饮料边做小组作业。他们找了一对靠近窗边的座位相对而坐,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二位来点什么?”服务生热情地凑过来,手里举着记账便条。他穿着颜色鲜艳的工作服,腰上系着满是油渍的围裙。
“来一份烧麦,两碗馄饨。”秦宏快速地说着递上三十块钱,“就这些吧。”
“好,一个烧麦,两个馄饨——马上就来。”服务生重复了一遍,接过钱,撕下撩草记成的便条贴在他们桌上的塑料号牌下面。
“替你做回主,可以吧?”秦宏说着环顾四周。
陈盈无声地笑了。上了一下午的课,又骑车奔去教室讲复习课,一直没有吃饭的她此时肚子已经止不住地咕咕叫。秦宏听到这些声音似乎还挺高兴的。
“我就猜你肯定没吃晚饭。下次好歹放些面包在书包里啊。”
“行。”
“下午打完球回来去吃饭,看到你的短信,我当时就在想你一定又是忙得顾不上吃饭了。我本来想给你打一份带到课堂上,又怕你没有时间吃,就只给你买了水。我想着索性干脆带你来这里吃饭,因为这家店不打烊。”
陈盈为这种周到的细心感动了。她别过脸去,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面孔正微微泛红。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自信地问。
“因为我爱你。”秦宏平静地说。
陈盈没有想到这句话那么轻易从他嘴里溜出来,她整个人都愣了。
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打破了僵局。
“来,您的烧麦和馄饨,筷子和勺在桌边的抽屉里,请自取。您的菜上齐了。”他说着揭下贴纸转身走了。
“你是认真的?”陈盈瞪大眼睛追问。
“当然。从来没有人对你表白过吗?”
“可是……”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愿意,我就放弃在深圳的那份工作——反正还没正式签合同,在这个城市重新再找一份工作。这个学期才过了一半,还有很多招聘机会,我相信一定没问题。”
“秦宏……”
“陈盈,可以和我在一起么?”他紧张地看着她,不自觉地抓住她拿汤勺的手。他屏住呼吸,嘴抿得紧紧的。
陈盈温和地笑了。她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轻声说了句好。听到这里,他刚才全身绷着的劲儿都舒展开,整个人放松下来,刚才一直憋的气也吐出来了。
“快吃吧,都凉了。”秦宏说着夹起一个烧麦,放在陈盈面前的盘子里。
“嗯。”陈盈把烧麦塞进嘴里。她的腮帮子马上鼓起来,看上去像一只松鼠。两个人都笑了。
“好吃吗?”秦宏问。
“好吃。你也快吃啊。”
“好。你多吃点,再来一个烧麦。”
“好。”陈盈又塞了一个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