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爷的一席话让我陷入两难之中,如果要重新修建魁爷庙,动土扎梁不仅仅依靠人力物力,更多的是需要资金,也就是钱。
我刚刚毕业,兜里没有一分钱,可怜的钱包比我这坑坑洼洼的脸蛋要干净不少。让我一个人出资修建庙宇,那不太现实。
魁爷双目之中金光缓缓退去,一双乌黑的瞳孔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我:“有问题么?”
我按捺下起伏不定的心情:“重新修建魁爷庙这是一件大事,我需要和其余之人商量一下,不能现在给您答复。”
魁爷嗯了一声:“那我就等你的答复。”说完这句话,炭火盆之中的灰烬火星四散开来,原本缭绕在水娃子周身的青烟,缓缓向上空飘去。
水娃子面色苍白,在八仙桌上跳了下来,轻声问我:“商量的可还满意?”
出了庙门,我低声给水娃子说道:“魁爷让我重新修建庙宇。”
水娃子愣了一下,神情不似作假:“修建魁爷庙,这个工程有点大。”
我没有在说话:“我回去和铁算盘核对一下账目,看村委会还剩下多少钱。”
水娃子轻笑一声:“行,那就把羊羔献给魁爷吧。”
我不明就里:“你笑什么?”
水娃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知道为什么叫铁算盘,而不是金算盘么?”
“此话怎讲?”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将跪伏在地上的羊羔痛痛快快的抹了脖子,流出来的鲜血接到一个海碗当中,将温热的羊头和已经开始凝固起来的羊血献祭到八仙桌前,整个仪式就算完成。
摸清铁算盘家住何处,在晚上十点左右,我来到铁算盘家门口,看着屋内照射出来橘黄色灯光,知道铁算盘还未睡觉,于是轻轻叩响门口的铁质手环。
门内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谁呀?”
“清禾大哥在家么,我来找他。”
木质大门吱呀一声从里边打开,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抬着下巴问道:“找我爹有啥事?”
我看着这个肉嘟嘟的小胖子,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脑袋,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一把将我的手打落:“你要干嘛?”
我尴尬的不知道说啥,就在此时屋内传来铁算盘的声音:“谁呀?”
“清禾大哥,是我!”
小兔崽子趁我不注意,使劲踩了一下我的脚背,正好踩到我包扎伤口的地方。顿时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天,你怎么不要我的命呢?”
满面红光的铁算盘从正厅出来,老远看到我,一拍双手:“村长你怎来了?”
我咧着嘴一笑:“正好顺道过来看看清禾大哥你。”
铁算盘殷勤的跑到我跟前:“来,来,来,里边坐。”
走进客厅,才发现先前铁算盘正在喝酒。
铁算盘搓了搓手:“也没啥好招待的,家里条件就这样。”然后一指自己家的小兔崽子:“把我房里的那瓶白酒拿来,我今天要和你木叔叔一醉方休。”
望着屁颠屁颠跑出去的小兔崽子,铁算盘又朝厨房喊道,让他媳妇儿多炒几个菜。
几杯白酒下肚,铁算盘笑意盈盈的问我,魁爷庙的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
我看着正在给我倒酒的小兔崽子,拿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次小家伙没有反抗,反而是一副温顺的样子,吐出一口烟气:“和水娃子谈拢了,就是和庙里那位没有谈拢。”
每当我要张嘴说出我在庙里边遇到的种种神迹之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我的咽喉,不肯让我身弹,知得马马虎虎应付过去。
铁算盘也晓得庙里那位真神的厉害,夹了一粒花生米轻声问道:“那位是咋说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是让咱们重新建一座庙宇。”
铁算盘当下愁眉不展,放下手里的筷子:“这事得花一大笔钱啊。”
“谁说不是呢,我这不过来就是问问你,看一下咱们村委会还剩下多少钱,够不够修个庙宇。”
铁算盘犹豫一下:“说句实在话,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年也得不到太多资金补助,这比钱我劝您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胃里一阵辛辣的感觉涌上喉咙,赶紧喝了一口热茶压了下去:“账本呢,让我瞧瞧再说。”
我上大学之时,学的就是会计专业,这个还真没骗清禾,虽说学的并不是太过理想,但是简单的核实一下账目那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我心中不停的叨叨着:“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顺查逆查,三找三查。”等等一系列基础口诀,眼巴巴的看着铁算盘走进里屋,拿出自己的账本。
等铁算盘将厚厚的一本账簿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后悔。
铁算盘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村长,您看看,我把帐给做好了。”
封皮之上写的是2016年1月-2017年1月清水村村委会账簿,等我打开第一页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扇自己两巴掌:“怎么早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
原来铁算盘这会计人员也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根本没有按照会计规则来编制会计报表,不要说什么明细账表,财务汇总表,这些都没有。
经过这数十年的历练,清禾居然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做账的方法,那就是:以一个月为一个季度,逐行添加附注,标明日期,只是简简单单的记录金额数字,但是这金额到底是收回来,还是借出去并没有表明,时不时加上的一些尾注,让人着实捉摸不透。
我看了一眼神情颇为自豪,有邀功嫌疑的清禾,在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账目,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翻了下去。
在账本的最后一页,标明:2016年1月-2017年1月之间,政府补助资金8万元,各项经费支出共计7万7千91元7角,剩余2009元3角。
我看着账本上的2009元3角,试探性的问道:“清禾大哥,你能给我说说这各项支出经费是什么么?”
没成想这铁算盘居然记忆力极好,翻开账本,煞有介事的给我指着那一条条不知所谓的数字:“清二鹅生了个三胞胎,村委会用去500元慰问基金,白狗摔断腿,向村委会申请营养费150元······”
我举着手打断清禾煞有介事的说明:“那意思就是咱们村里只剩下了2000块钱?”
清禾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将一块泛着油光的猪耳朵放进嘴中,含糊不清的说到:“话要是说回来,这修建一座魁爷庙得多少钱?”
清禾掰着手指头给我算:“面积按照原来的规模来修,而且只修一层,钢筋水泥,青砖琉璃瓦,这些都得算到里头,现在已经是秋季,要尽快完工。时间就算成一个半月,泥水匠7人每人70/天,3个工匠每人100/天。要是这么算下来,至少得花6万-7万之间。”
我吸了一口凉气:“咱们这剩下的2000块钱扔进去,连个水漂都不打一下。”
清禾挠了挠头发:“还有就是,清木说想给卫生所换套装备,估计也得5-6万吧。”
一拍桌子,吓了小兔崽子一跳:“这事不急,饭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一件解决。”
告别清禾而去,走在路上仔细思考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弄,6-7万这个缺口不小,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和天文数字没什么区别,正在思考的间隙,一个老奶奶憋着嘴轻声问道:“小木?”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喝鸡蛋汤的那位老太太,和颜悦色的问道:“有事么?”
老奶奶颇不好意思:“家里还有点粮食,想拿到水磨上磨成细面储藏起来过冬,只是没人能帮上忙。”
“您儿子呢,让他帮您磨一下啊。”
老奶奶神色黯然:“儿子死的早,留我一个孤家寡人,干啥都不方便,幸亏村里的人时不时的接济才能过活。”
老奶奶一边说话,一边居然哭了起来,我忙不迭的说到:“等过两天,我去给您磨一下。”
老奶奶止住哭声,应允下来。
回到我的小洋楼之中,躺在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马上要过冬了,要是还不开工,就只能等到明年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是不赶紧把这事办了,说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
披了件衣服,下了床,左右思索半晌,最后想出一个办法:求援。
向谁求援?当然向县政府。
取出钢笔和墨水,在横线之上,认认真真写上:关于清水村修建魁爷庙的资金补助申请。
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写在了申请当中,最后注明这件事若是办成,有利于本县的旅游经济开发,传统文化传播,积极响应党中央的精神号召等等一系列有益之处。
最后盖上清水村的公章,按上手印,看着满满数页纸张的工整字迹,心里回想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地方,最后满意的收拾起来,准备睡觉。
成与不成,全靠这几页纸张的能力了。次日一早,匆匆洗漱完毕带上申请书,央求水娃子开车送我到县城,为魁爷庙的修建划分到一笔资金。
水娃子对于魁爷庙重修之事格外重视,自然义不容辞开着那辆小三轮直接下了山。
中午十一点左右,到达县城。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之上恍若隔世。车水马龙的街道,热闹非凡的小贩叫卖,让我禁不住沉醉其中。
水娃子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问道:“山上生活太乏味了?”
“太清贫,太单调了。”
饭都来不及吃,直接到县政府申请资金。
相关工作人员,服务态度极其冷漠,将我的申请书放到桌案之上,冷冷回应:“主任不在,你下午上班再来吧。”
重新拿着申请书,找了一家面馆草草应付完五脏庙,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感觉到一丝孤单,与世隔绝。
此时正值中午放学,带着小黄帽的祖国花朵,红润的小脸蛋笑开了花,和周遭的同学有说有笑。
我突然想起,我才毕业三个月时间,却已经感觉到生活的压力和重担,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自己,在这条路上负重前行。
我也曾梦想过诗和远方,怎奈何远处的生活尽是苟且。
买了一瓶水在公园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约摸下午上班时间,重新返回县政府。
主任门扎满了神色各异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轮到我进去,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走进门中。
屋内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神色略显疲惫,看我从门内进来,揉了揉额头一摆手示意我坐下。
颇为紧张的坐在中年人的对面,将申请书递给他,清了清嗓子:“主任你好。”
主任打开申请书,草草看了一遍:“你就是今年去清水村的村官?”
我点了点头:“对。”
“工作还顺利?”
我笑了笑:“民风比较淳朴,工作施展下去暂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主任点了点头:“你们打算重修这个魁爷庙?”
我细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主任,主任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宣扬本县的传统文化,做出自己的特色,发展旅游经济,这条可行。”顿了顿:“但是现在政府也是财政赤字,你一下子就要7万,这太多了。”
下午时分,带着政府批下来的5万块钱,步履蹒跚的回到火车站的那家小卖部之中,这是我和水娃子约好的碰头地点。
水娃子果然就在小卖部之中等我,见我回来,问我资金批下来了么,我疲惫的点了点头,一扬手里的信封:“给了5万。”
略作休息,赶紧和水娃子之前联系好的砖厂钢厂交付定金,约定明天送货上门。
傍晚时分,在市场之内挑选了一个半大的羊羔,算作是对水娃子亲戚一家的补偿,略作补给,又匆匆回到清水村。
到达清水村已经快到了晚上八点,联系好铁算盘和卫生所所长二人,直奔族长家中。
喝上一杯热茶,在族长家中开始商讨动工事宜。
卫生所所长冷不丁插了一句:“我医疗设施更换的钱,批了下来没有?”
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饭都没吃饱,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正在熊熊燃烧,听到卫生所所长这句话,我突然间爆发,将信封放到清木面前:“就5万块,你拿去换设备吧。”
我刚到清水村的第一天晚上,就对清木这个人映像极其不好,以更换医疗设备为借口恶心我,当时我人生地不熟,不好当下发作,但他现在又提出来,着实让我咽不下这口气。
扪心自问,上一年政府划分的资金真实动向到底去了哪里,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必要点破,铁算盘坐做账表乱七八糟,里边资金往来真真假假,我不好去一一核实,就当这页已经翻过,没曾想他居然还是这么不识相。
清木一下子被我顶的说不出来话,涨红的脸盘红中透紫,勉强抿了一口茶水,不在说话。
我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方式有些不太合适,说了声抱歉,然后开始讲起自己的规划。
“魁爷庙在大家的精神信仰,干这件事马虎不得,我考虑要建就建一座规格尺寸最好的魁爷庙,按照36墙(第一层砖沿着宽度方向砌筑,墙体厚度就是砖长度240。第二层错开,砖长厚度为120)的规格来修建,一立方米的36墙需要192块红砖,新修魁爷庙的面积按100平米来算,则需要19200砖头。一吨红砖约为680块,则需要28吨左右。一吨普通红砖价格为400元,则需要11200元。”
喝了口茶水,见清禾仔细的做起了笔记,看在心中颇为满意:“100平米的毛坯房,需要8吨沙子,按照1:25的规格来算,水泥则需要50包。一吨河沙需要100元,8吨8000元,50包水泥,1包50元,共2500元。”
低头问了一下清禾,现在总共需要多少钱,清禾算了一下说:“现在算到的钱有21700元。”
我笑着对清木说:“要是这笔钱还有剩下的,我就全给你换医疗设备。”
会议一致持续到凌晨12点多钢筋、水泥、红砖、人工费用,等等一系列运作花费下来,总共需要67000多元,意思就是现在还差了17000多元的缺口。
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个粗略的算计,施工规程当中必然还会有损耗,修建起来一个毛坯房,里边还需要装修,腻子粉这些东西更是缺不得。
这笔账我已经不敢再算下去,在这样计算下去,我估计我得去医院卖血挣钱补缺口了。
会议临近结束之时,我看着清木与清禾,笑着问道:“缺口这么大,不知道二位有没有什么好的补救措施?”
族长推辞说自己年事已高,架不住和我们这些年轻人一起熬夜,已经早早睡下,对这件事情几户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清木依旧低着头,喝着茶水,盯着清禾的账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禾朝我咧嘴一笑:“我们都是山里人,没啥本事,更也没有钱。”
我心中冷笑一声:“没钱家里还买了一个洗衣机和电饭煲,真不愧是铁算盘。”
开完会议,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小洋楼之中走去,正在洗澡之间,房门被敲响,**着上身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的是小伢子的母亲。
走进屋中,小伢子的母亲放下篮子里边的饭盒,说看我神情憔悴,特意为我熬的鸡汤。
千恩万谢小伢子的母亲,端起碗筷就着这一叠薄薄的春饼,吃了个痛快。
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两顿饭,在族长家中灌了一肚子茶水,走出门时已经两眼犯花,要不是小伢子的母亲,估计晚上睡都睡不踏实。
心满意足的躺在沙发上,抽着一根香烟,打了个饱嗝。
小伢子母亲试探性的问道:“好吃么?”
我砸吧了一下嘴唇:“和我妈做的一样香。”
小伢子的母亲继续问道:“是不是工作的时候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我苦笑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小伢子的母亲,小伢子母亲笑了笑:“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小伢子的母亲,发现这个已经年近30的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独有的气息,那就是成熟妩媚。
一拢黑发,露出圆润的脸庞,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诱huo。
眼睛止不住四下游走开来,修长的眉毛、秀气的嘴巴、微圆的下巴、高松的胸部、水蛇一般的腰身。
心中顿时想入非非,感觉到我眼神的变化,屋内的气息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加上我**的上身,让一直假装镇定的小伢子母亲脸庞通红。
小伢子母亲尴尬的说了声自己要走了,起身便开始收拾碗筷,滚圆高翘的臀部,完全看不出像是生过小孩的女人。<igsrc=&039;/iage/25868/8579346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