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时没有办理长途优惠套餐,第二天虽然记得这事,但她还是抠门地装糊涂,翟闵追来电话指责她时,室友王瑜正好出现,王瑜父母进门就欢喜说:“这间寝室可真干净,看看这地板,这桌子!”
翟闵在电话那头听见,讽刺道:“你给人当保姆了?”
赵有时及时挂断电话,笑眯眯的同王瑜打了一个招呼。王瑜胖乎乎肉嘟嘟,长相可爱,像她父亲,王父说:“小姑娘,是你打扫过寝室了吧,辛苦你了,来来,吃点水果!”
赵有时架不住王父的热情,只好接过。
王瑜活泼开朗,立刻拉着赵有时聊天,整理床铺的事情交给她的母亲,到了第二天,寝室里的另外两名室友也一前一后赶到,一人叫邱静玲,一人叫罗罗佳,罗罗佳赶在她们发问前说:“我爸妈都姓罗,他们认为一个姓罗的加上另一个姓罗的是一件极佳的事情,所以我叫罗罗佳,不要觉得我的名字特别,小时的名字也挺特别的!”
赵有时见她们看向自己,笑说:“我姐姐叫赵有为,有所作为,我爸妈本来没打算生二胎,结果生了我,名字也不太好取,叫‘有时’似乎好听一些。”
王瑜和罗罗佳点头赞同,比“赵有空”好听多了!邱静玲突然说:“生二胎?你们家很有钱啊,当年生二胎罚款得多厉害,我听说农村的,第一胎是女的,可以再生二胎,你爸妈也太重男轻女了吧!”
罗罗佳撇撇嘴,朝王瑜和赵有时偷使眼色,不让她们去接话。
赵有时在电话里向翟闵复述邱静玲的话,说:“罗罗佳的性格最直接,她不喜欢邱静玲,这几天就完全不理她,不过她说她家里安排她大二出国,所以这一年她可以随便得罪人。王瑜憨憨的,讲话有点娃娃音,很可爱,她也不太喜欢邱静玲。”
“那你呢?”
“我?”赵有时一边扇风一边找到阴凉地,迷彩服材质太差,又厚又闷,热得她快晕倒,“我才跟邱静玲相处几天,对她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总不能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就认定她不好。”
翟闵不留情面地揭穿她:“你就装吧,你要是真没有对她心存芥蒂,能跟我说那么多她的事?你不就是想处好所有的人际关系,你累不累,我早跟你说过,想干嘛就干嘛,十八岁的时候不随心所欲,等到二十八岁的时候才给世界甩脸色看?”
赵有时忿忿:“我给自己想个理由也不行吗,你为什么要拆穿我!”
她和翟闵聊天时越来越没有顾忌,许多不会告诉姐姐的话,她会告诉翟闵,比如说她并不喜欢英语专业,但是姐姐说英语专业不会过时,进可攻退可守,毕业后既可当翻译也能当老师,她又是名校毕业,以后再考研究生,到时也可望在大学任教,女生就该稳稳当当。
军训结束,赵有时成功晒黑,两周后又白回来,罗罗佳十分嫉妒,咬牙切齿说:“王瑜白白嫩嫩就算了,她肥嘟嘟的白也正常,可是瘦子凭什么白,太没天理了,瘦子不该都长得黑吗!”
赵有时对于她的理论很是困惑,中午在食堂吃饭,偶遇华山,他牵着一条沙皮狗,介绍说:“它是小师弟论剑。”
原来真的有论剑,赵有时突然觉得,罗罗佳的理论也许不那么离奇。
华山喜欢赵有时,但也喜欢罗罗佳,他喜欢所有身材窈窕的美女,王瑜对此很受打击,因此她不待见华山,每次华山出现她都没有好脸色,相反,她对论剑疼爱有加,因为论剑和她趣味相投,都爱吃肉。
赵有时大笑着告诉翟闵:“小鱼在寝室偷用电饭煲,经常把论剑偷抱回去给它煮骨头汤,华山有一回男扮女装成功闯进了我们寝室,论剑不愿意跟他走,后来小佳出马,拿拖把把华山赶出了寝室。”
“狼狗野心,你离他远点儿!”
两人就“狼子野心”还是“狼狗野心”的问题争论起来,争论不出结果,赵有时又问:“对了,公司怎么样了?”
翟闵终于严肃起来:“李江不敢大动作,丁士磊墙头草,我已经在想办法。”
“你说转型,究竟是怎么样的转型?”
“你想听?”翟闵笑了笑,索性耐心讲解,也不管赵有时能不能听懂,一聊就是两个小时。
翟闵问:“是不是快熄灯了?你躲阳台打电话,蚊子多不多?”
赵有时挠挠腿,说:“不多。”
翟闵笑:“那你再呆两小时,我继续说。”
赵有时急了:“不行,我要睡觉了!”
翟闵又笑,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不老实”,赵有时努力挥赶蚊子,说:“我真的挂了,再见!”
“等等!”翟闵拦住她,“国庆回来吗?”
“不回。”
国庆长假,寝室三人全都回家,只有赵有时留校,她也想回泸川市,可是姐姐不允许,说:“你回来干什么?睡两天就要走,浪费车钱。我在家里一切都好,用不着你操心,你已经念了大学,应该学会独立。”不要总是记挂她,不要背着包袱,赵有时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赵有为一个人也能工作吃饭,她们都是独立的个体,现在开始要学会分开。
赵有时孤零零地呆在寝室,想姐姐想得抓肝挠肺。这天她继续多愁善感,去食堂打包一份午饭,返回寝室的途中听见有人不断按喇叭,条件反射地以为自己挡路,立刻让到一边,有人喊:“你耳朵又出问题了?”
赵有时一惊,瞪大双眼看向黑色轿车,翟闵从驾驶室出来,很满意她的表情,“书呆子,回神!”
赵有时惊奇:“你怎么来了?”
“我也奇怪他怎么要跟着我来这里。”副驾驶室里出来一人,笑看翟闵,“原来原因在这里。”
赵有时觉得对方面熟,可又想不起他究竟是谁,还是翟闵提醒:“所以我这次做了杨哥的免费司机,小哑巴,叫杨哥!”
赵有时马上张嘴:“杨哥好!”
杨哥忍俊不禁,招了招手回应:“你好你好!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的博士生都住哪儿?”
赵有时奇怪:“不知道。”
“那博士生都在哪儿上课?”
赵有时仍是不清楚,杨哥无奈地叩了叩车顶:“没办法了,我自己到处逛逛,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翟闵,回头我再给你电话!”
翟闵牵着赵有时回宿舍,驾轻就熟地自称兄长登记上楼,赵有时努力控制表情,却还是笑得不够矜持,“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你要呆多久?”
“杨哥说有事过来,我刚好可以蹭一张机票,下了飞机还有车子提供,不来白不来。”
赵有时迫不及待说:“我想我姐,你下次把我姐也带来好不好。”
翟闵好笑地看着她:“你真把我当司机了?我下午就要回去,公司事情一大堆,把你姐带来,让她呆两个小时就走?”
赵有时失落:“我就随便说说。”
翟闵捧住她的脸,把她的头发一通乱揉:“就想你姐了?”
赵有时看看他,又低下头,自己梳了梳头发。翟闵又把她的头发揉乱,趁她反抗前说:“寝室果然干净,这一个月没少当保姆?”
地板上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窗明几净,最整齐的书桌必定是赵有时的,翟闵走近一看,书桌上方的床栏上还贴着她的姓名标签,被褥淡雅整洁。
赵有时打开空调,洗出两只苹果放到小碗里,又给翟闵接来一杯水,翟闵说:“你一个人的时候不打空调?”
“天气凉,电扇都不用开,今天温度高,我怕你热,你快坐。”
她忙前忙后,细心周到,似乎把翟闵当做客人,待客之道礼数周全,翟闵没有喜色,把水喝完,又把杯子递给她,赵有时又去接来一杯。
电话里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隔着千山万水的每一天似乎都很有趣,可是现在见面,两人间竟有尴尬,沉默太久,更加不知道该以什么话作为开头,翟闵只能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打破僵局,站起来弯着腰,直接想去亲她,赵有时吓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躲,椅子两脚抬起,重力不稳,赵有时的脸眨眼就消失在翟闵面前。
“嘭”一声巨响,赵有时四脚朝天,大叫一声,痛得爬不起来。
翟闵没好气道:“你还能更蠢一点儿!”边骂边把她扶起来,手掌揉着她的后背,赵有时面红耳赤,只能把午饭贡献出来给他吃。
翟闵吃了几口,皱起眉:“你们食堂大厨今天手抖了?”夹起一块肉猛塞赵有时嘴里。
赵有时嚼了嚼,说:“很香啊,没有问题。”
翟闵又塞了一块肉给她,顺便喂她几口饭,赵有时脸红,嚼着饭菜口齿不清说:“你自己吃,我待会儿再去打一份。”
翟闵吃完,赵有时又去洗碗。盥洗台边是阳台的落地玻璃窗,翟闵站在窗内,仰头看着窗外的晾衣杆,杆上晒着文胸和小内裤,样式简单保守,随风摇啊摇。
他口干,又去接水喝,到处走走看看,半天后杨哥打来电话,让他去南大门接他,翟闵对赵有时说:“我该去机场了。”
赵有时“哦”了一声,稍稍松了口气,可又有几分失落。
翟闵说:“你先等着,我去下就来!”
说完就走出寝室,赵有时心下奇怪,老老实实等着他,不一会儿翟闵抱着一只硬纸箱回来,搁在地上说:“礼物,符合你的格调。”
赵有时蹲下打开,只见里面满满一堆洗发水、沐浴露、洗衣粉、洗洁精,甚至还有杀虫剂,她无语,望向翟闵,翟闵笑道:“杨哥酒店的员工福利,剩下一大堆,我随便给你带了些,不喜欢?不喜欢我拿回去。”
赵有时赶紧说:“喜欢!”她眯着双眼笑起来,形似月牙,如沐春风,讨喜极了。
翟闵终于亲她一口,低声说:“那我走了,寒假见?”
赵有时心脏砰砰跳,细声细气,让人听不清:“再见,寒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