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苏慕言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他自然是知道了侍画去闹得事情,说实话,他还是乐的侍画去闹腾,不过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厚颜无耻到居然敢继续穿下去!
听着“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苏慕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罢了,别人穿过了泠儿自然不会要了,那他再让那锦织坊重做一件便是了。
当季月锦穿着霓裳流袖裙出现在大厅的时候,苏慕言眼底浮现了嘲讽,果然,夏珏说的不错,画虎不成反类犬,他看泠儿穿过这件衣服,气质和姿容相差果然不是一点半点。
“月锦多谢言公子赐衣。”对着苏慕言盈盈一拜,季月锦笑的极为璀璨,这是她出生以来最为尊贵的一件衣服,虽然来的有些不正当,可是现在属于她便是真的。
“天色不早了,长鸣送月锦回去吧。”依旧是那温柔的声音,可是季月锦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弱弱的问道:“月锦挑的这件衣服可是小姐的最爱?若是,月锦立刻脱下来归还。”
“月锦说笑了,家妹岂会那么小气,不过是此刻真的天色太晚,怕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而已。”苏慕言笑的温和,可是眼里却是藏着深深的嘲讽,你脱下来归还?泠儿怕是碰都不会碰。
听到苏慕言的话,季月锦才放了心,心中对于苏慕言对自己的关心感到感激,却不忘做了谢礼,然后道:“那月锦下次再登门道谢了。”
“也好,随时欢迎月锦,长鸣。”苏慕言对着月锦点了点头,长鸣应声而入,引着季月锦离去,当视线中不再有季月锦的身影时,苏慕言连忙起身点步飞往自己的院落,而此刻,在他寝室旁边的房间里却是一片昏暗,没有一丝人气。
苏慕言眼色一冷,沉声说道:“全部给我滚去***,不把小姐找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是!”暗处,一众声音响起,苏慕言躺在刚刚月泠躺过的贵妃榻上,长叹一口气,泠儿,你怎么这么任性,我本就准备把季月锦打发走就来和你解释的,你怎么就偏偏不等我来。
阳光透过重重薄雾照耀着大地,月泠从禅房中起身,迎着阳光浅浅笑了笑,这里是母妃曾经住过的地方,有母妃的气息。
“泠泠,可醒了?”门外,传来了至渺的声音。
月泠整理了下仪容,对着门外说道:“渺爷爷,我洗漱一下便好。”
“好,泠泠不急,待会来正厅找我便好,我去看着僧人们早颂了。”至渺笑了笑,对着月泠说道。
就算隔着一扇门,月泠都能感受到至渺的慈和之气,或许这也是这一夜她能如此安眠的原因吧,佛寺里,总有些安静宁和之气,让她喜欢。
片刻,月泠整理好一切后,朝着正厅走去,里面传来阵阵梵音,月泠靠在大厅外的柱子上并没有进去打扰,她似乎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宁和了,十一年,一直在思索,挣扎,尔虞我诈,做戏,甚至,假戏成真。
如今这份安宁她的真的很喜欢,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这样睡在这里,不愿醒来,也不肯醒来,可是不可能,等出了寺门,她要面对的是一片机关重重,一步错步步错,万劫不复。
许久,早颂结束了,至渺走了出来,看着一身宁和之气的月泠,不动神色的笑着点点头,他会让月泠来大厅便是为了让她听听佛音,去去她的杀气,这些年,这丫头不知道怎么过的,他昨天就发现了,这丫头身上杀气极重,如果不适当的为她去除些,总有一天她自己会堕入魔道。
如今看来,其实月泠有心向着安静宁和的,所以才会极容易接受这份佛音,如此也不枉他一番苦心了。
听到梵音结束,月泠转身看着笑看自己的至渺,亦是温柔的笑了笑:“渺爷爷。”
“泠泠,来,我带你去后山。”说着,往后山走去,月泠缓缓的跟在他身后,宁海寺的每一处都透露出一种祥和之气,给她一种极为舒适之感。
离后山越近,月泠越能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一愣,月泠不由的往前跑去,果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惊鸿花,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美的令人惊艳。
“这是沁月还在的时候栽下的,沁月很爱的惊鸿花,所以在这儿十年栽了不少惊鸿花,沁月走了之后,这儿便是我在打理,这些年,开了谢,谢了开,生了死,死了生,倒是多了些禅味。”至渺目光飘渺的望着这片惊鸿花田,缓缓说道。
月泠俯身轻触那柔软的花瓣,这些年,她一直影藏这对惊鸿花的喜爱,她不能让苏慕言知道自己的喜好厌恶,哪怕只是喜欢的花也不能,所以她至少八年没有碰触过惊鸿花了,如今却能亲手碰到母妃当年种下的惊鸿。
“我很喜欢惊鸿花,因为那是母妃喜欢的花,我也喜欢岚虞,因为那是父皇喜欢的花,岚虞本来在楚国就是稀有的花,楚国国灭后,我便再没见过,庆幸,如今,我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惊鸿花。”月泠的话很平淡,却让至渺一愣,望着月泠此刻柔和的脸庞,慈祥的笑了,沁月,你能看见吗,你女儿对你的爱。
“以后累了,就来宁海寺吧,渺爷爷会一直守护着你的,就像守护沁月一样。”至渺的声音很轻,却让月泠眼眶一红,渺爷爷知道,他知道,自己并不爱这些,她喜欢宁静,她的手上不管是哪一世都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她真的很累。
抬头仰望天空,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也这么容易哭。
瑶仙坠,楼台高锁不知离人泪。
“怎么样,可有找到月宁?”看着眼前摇着羽扇皱眉的叶钦苒,苏慕城问道。
叶钦苒摇了摇,看着苏慕城失望的神情,开口道:“虽然没有找到月宁公主,可是却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知是否有关联。”
“说来听听。”能让叶钦苒说出奇怪两个字,必然是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了。
“昨日,我偶然去了趟锦织坊,听闻这八年来,二公子不断的买了些女儿家的衣裳,一开始还是比较简单的样式,虽然布料精致可是完全看得出来漫不经心,买的也少,然而五年前,二公子却开始大肆购买,也不追求什么低调,只要看得上眼的,二公子都会买下,甚至二公子会自己订下款子,让人做。”叶钦苒的眉头紧皱,别人或许会以为苏慕言是因为宠爱妾室,可是他们和苏慕言争斗这么多年了,从来不知道,苏慕言会是为了儿女私情影响理智的人,如果真的有这种人存在,怕苏慕言早就动手了结这样的隐患了。
苏慕城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的弟弟,他最清楚,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的,必然是有大利益可图,而对他来说,最大的利益不过是可以对付自己,难道,月宁在苏慕言手中?
“钦苒,去查,查那些衣服是给谁做,虽然时间上不对,也不难是慕言后来发现了月宁,我要这位姑娘的画像。”叶钦苒领命退下,苏慕城长叹一口气,如果月宁真的在慕言手里,他该怎么办?
这边苏慕城心思难猜,那边苏慕言大发雷霆。
苏慕言狠狠的将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怒问道:“一群人连泠儿的去向都查不出来,干什么用的!”
长鸣站在一侧,身子不由的哆嗦了下,他也没想到公子会发这么大脾气,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侍画拦下来,不让她告诉小姐这件事情,现在倒好。
“这是怎么了,怎么跪了一地?”陡然,一阵清冷的声音在大厅外响起,月泠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缓缓从一侧绕了过去,抬眼望着苏慕言,满眼的询问。
苏慕言看着月泠,心中一定,脸上的急色也缓缓收去,恢复那副温文儒雅的面容:“泠儿,去哪儿了?”
“没什么,出去走了走而已。”月泠不笨,思索下便知道这些暗卫跪着的原因,大概是自己长时间没回来,苏慕言迁怒了。
“下次别赌气了好不好?”苏慕言起身牵住月泠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身侧坐下,笑着说道。
月泠没有答话,这是垂眸点了点头,或许她一开始是赌气,可后来却真的不是了,她在宁海寺这几日,除了和至渺扯了扯佛经禅理,还有的便是理清了自己的思绪,苏慕言和她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就算真的动情了又如何,他有他的宏图大志,她有她的复国深仇,本就不可能,那为何为难自己呢。
看到月泠点头,苏慕言笑的更温和了,挥了挥手,刚刚大气都不敢喘的暗卫们全都退下,长鸣也是很识相的退了出去,看大厅只剩自己和月泠,苏慕言刚准备开口,一个丫鬟急急的走了进来,对着苏慕言和月泠行了礼之后道:“公子,小姐,那位季姑娘来了。”
苏慕言面色不变,然而眼光却一沉,月泠则是依旧垂着眼眸没有说什么,季姑娘,这院落中,会被唤作季姑娘的自然不会是自己,所有人对她的称呼都是小姐,甚至鲜有人知道她姓季,而现在这位季姑娘自然是季月锦。
“去把她请过来吧。”见苏慕言迟迟不发话,月泠对着那丫鬟说道。
丫鬟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大厅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月泠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等苏慕言的解释吗?可是她不是会等解释的人,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