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抓几下又散不了架”,腾飞搪塞着、满不在乎地说:“都不要大惊小怪了。”
腾飞的老妈心里仍然很难受,从老太太满脸不痛快的表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猜也能猜出来她在生谁的气,谁挠了她的儿子她就生谁的气。即使是自己的儿媳妇挠的,老人的情感曲线也不可能是同心圆。
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的?
腾飞自己也曾经做过一个调查,问过几对中青年父母、一个非常不容易回答的、也是一个非常刁钻的问题。
假如你的儿女面临着死亡,让你们顶替儿女去死,换回儿女的生?
几乎所有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们愿意毫无条件地替自己的儿女去死。
而当父亲的并非全都十分干脆,接着还要问具体什么原因。
父亲在这一点上的表现、远没有母亲那么勇敢,儿女毕竟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刚才的那个小插曲似乎影响了饭桌上的气氛。
四人闷头吃饭,谁也不说话了。
彭敏瑜的老妈的胃口似乎特别好,她的小餐盘跟前早已堆起小山一样的海鲜壳。
吃相当然谈不上了,谁会和一个精神病人计较昵?
鲜活的虾蟹已经吃了好几盘了,饭店也不再给特价了。
赔钱的买卖人家也做不起。
旁边桌上一对吃饭的中年男女已经吃完了,二人都站起了身。
腾飞的妈妈小声地对腾飞说:“儿子,老妈可以和你打一赌,如果女人主动去结账,很大可能是一家人。男人殷勤地主动去付钱,那就很难说了。”
果然是男人抢先去买单后,那家伙喜形于色和那个有点姿色的女人谈笑风生地离开了饭店。
腾飞和母亲窃笑。
“你们在笑什么昵?”彭敏瑜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腾飞狡黠一笑、回答说。
这事可不能对外透露出去,再说、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腾飞和自己母亲的一种猜测。
无根据的话,腾飞可不会对外随便乱讲。
况且腾飞和自己的老妈都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那种人,只当成二人之间的一个笑话来逗乐的。
疯女人先是停下了筷子,很显然她是吃好了。
有精神障碍的人想得都比较简单,该吃吃、该喝喝,自始至终疯女人也没有在意别人的感受。
“老妈,吃碗长寿面不?”彭敏瑜还是用土得掉渣的家乡话问她妈。
腾飞觉得女孩说话是故意的,平时她说话根本不是这个味道,而是非常地道的大众话。
难怪腾飞始终也没有把彭敏瑜当成自己的同乡。
不过家乡话的味道让腾飞听起来倍感亲切,谁不说俺家乡好。
“吃”,疯女人简短地回答。
接着她又砸吧砸吧嘴,似乎一个不知道饥饱的孩子。
“别撑着了?”彭敏瑜再次耐心地询问疯女人,似乎妈妈对小孩子说话的口气。
母女二人好像颠倒过来了,彭敏瑜充当着母亲的角色。
有精神障碍的人,就不要把她当成正常的成年人了。
得象小孩子一样哄着,万一心气不顺,一旦闹腾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腾飞是见识过疯女人的厉害,至今他还心有余悸。
“我吃”,疯女人还在坚持说。
“怎么?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腾飞惊讶地问。
“是”,彭敏瑜回答说:“先前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大虾了,于是我就带着她过来了,没成想咱们碰到一块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哎,你怎么不早说呀?”腾飞似乎生气地问彭敏瑜。
“故友相聚,哪有时间说呀”,彭敏瑜不好意思地说:“反正我妈最喜欢吃的大虾也没少吃。”
彭敏瑜说完,看了一眼疯女人面前餐桌堆成小山的虾壳。
确实是没少吃,疯女人一个人吃的、快赶上三人加在一起吃的了。
“我去安排长寿面”,腾飞立刻站起身、离开餐桌来到吧台。
他安排完生日面之后,接着就把餐费结清了。
腾飞最了解彭敏瑜,每次在外面即使吃顿便饭,都是彭敏瑜抢着埋单,大男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个还算体面的大老爷们、总是让一个新毕业的学生请客吃饭,腾飞也觉得很难为情。
但是每次在外面吃饭都让彭敏瑜抢先,所以,腾飞这次说什么也要先下手了。
不大一会,疯女人的长寿面上来了,里面一个荷包蛋、还有一根长面。
似乎还有很多的讲究,那根面还不能从中间掐断。万一断了、预示着生命的断裂、自然不会长寿。
疯女人的智商、似乎象一个三五岁的孩童,独自吃那根面还办不了。
她手中的筷子搅动起来,长面举得很高、似乎无处下嘴,面汤溅得到处都是。
彭敏瑜赶忙拿起筷子帮忙,腾飞也跟着端起面碗。
在二人的帮助下,疯女人才勉强把那根长面吞进肚子了。
哎,家里有这么一个病人,日子可怎么过呀?腾飞都替彭敏瑜发愁。
可是女孩平时在同事面前,始终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愁容,说话如此欢快、笑容如此灿烂。
谁也没有觉得她的家里、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疯女人终于吃完了那碗长寿面,面汤也让她喝了精光。
她一推面碗、接着用枯瘦的手摸了一下嘴巴、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已经吃饱喝足了。
“老妈哎,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用手擦嘴”,彭敏瑜顺手从桌上拿起餐巾纸、给疯女人擦着手说:“嘴擦干净了,手上昵,到处乱摸,衣服又给弄脏了。”
“我说的话记住没有?”随后,彭敏瑜把手中的餐巾纸团放在桌上,她嗔怪地问了疯女人一句。
“嘿嘿,记住了”,疯女人憨笑着回答说。
似乎很天真、又似乎很可爱,外人看着又似乎很心酸。
腾飞的老妈看了疯女人一样,接着就把眼睛转向了腾飞。
虽然腾飞没有说话,但是他朝老妈做了一个鬼脸,接着又轻轻地点点头。
老太太早已看明白了,眼前的女人确实有点不正常了。
其实她刚才已经看出来了,只是疯女人只顾着吃大虾、不说话。
疯女人不说话,外人看着就是一个正常人。
腾飞的老妈刚才都把注意力、关注到腾飞和彭敏瑜的谈话上。
三个正常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疯女人。
现在疯女人一说话,凡是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了。
四人站起身、往外走。
彭敏瑜习惯性搀扶着疯女人的胳膊、似乎又怕她到处招惹是非。
腾飞的妈妈很自然地走在疯女人另一边,二人把疯女人夹在中间。
腾飞跟在三人的身后。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老太太好心好意地问彭敏瑜。
“阿姨,我妈受过刺激”,彭敏瑜友好善意地回答。
“怎么会是这样呀?”老太太不理解地接着又问:“你妈当初可是那条街上出名的美人,干净又利索,现在咋成这个样子了?”
老太太说话的语气里全是遗憾。
“阿姨,一言难尽啊”,彭敏瑜声音低沉地说:“几句话我也说不清楚。”
女孩子的情绪、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