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都这么大人了,还爱哭鼻子,羞人不?”夙夜刮了刮少女的鼻沿,温柔地擦掉少女眼角的眼泪,“好了,我答应你,下次还手,可行?”
怀如顺应的点点头,也赶忙擦掉眼泪,“那可不许骗人,一定要还手!”
少年舒了口气,靠着梨树席地而坐。
我的夙夜哥哥永远都是这么温柔。
怀如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婉尔一笑,也同少年一般坐了下来,全然不顾地上的泥水,原本靓亮的青衣上绽开出一朵又一朵黑色的花朵。
“怀如”
“嗯?”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要离开了。”
怀如吃惊不已,追问:“为何?去哪。”说着心中不由一堵。
“从军。”夙夜不紧不慢地回答,但语气中透着坚定。
“从军?”怀如感觉这是自己认识少年三年以来听所的最荒唐的话。连一只鸡都未杀过得人竟会要去从军?“为什么要从军,待在尚书府不好么?”
夙夜摇摇头表示否定,“我早已有此打算”
“可是…可是。“怀如紧咬下唇,不知该如何留下少年。
可是我舍不得你。如此羞人的话少女自然说不出口。
夙夜笑了笑,似乎猜到了少女要说什么,并未点明,“待我功成名就,我定会回来看你。”双眼望向远方,没有悲意,没有不舍,有的只是决心。
“一定?”
“恩。一定。”
夕阳边展翅的大雁飞向了远方。
洛伊是四境少有的大国,兵力十分充足。
目夷同样也是大国,所以两国之间常有大大小小的战争,摩擦不断,为一水土地而争。
洛伊的军队是常年征战的,所以索性就驻扎在边境,兵将很难回一次家。
洛伊军分兵是新老兵混在一起,百人为一营,十人为一小队,吃住都一块,伤亡几个,新兵入伍时便报上几个空缺。
今年的新兵少得出奇,大概也是因为军中待遇不算太好,战事又不吃紧。对于大多数人的要求,没有严格的把关。所以便将新兵尽量编入人数最紧缺的军营。
营长老言看着今年的新兵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不上头竟把一个小白脸分入了自己的部下。望着眼前这身材瘦弱,皮肤白得和自家养的羊差不多的新兵,老言怒道,这不是个娘们吧?长得好看顶用?打仗靠的那是真家伙,谁管你长什么样,上头是故意的吧?
可是无法,分了就是分了,军令如山,老言只得认命,“喂,小子,你叫啥名字?”
老言眼前的新兵便是夙夜,在数天之前作别怀如后,他便来到了边境从军,被分到了老言帐下。
“夙夜”他回答道。
“小子你姓长?”老言又问。
“不是。”
“那怎么不说姓?”
夙夜没有回答,闭口看着老言。
夙夜就夙夜吧,有名字就行,谁知能活多久,反正到时寄回家属的通报上能有个名而已。
老言正盘算着夙夜能干什么,要分在哪个小队,夙夜却抢先说道:“我要进战前部队,不进后备队。”
“什么?就你这身材?”老言不禁怀疑。
战前部队就是亲自上战场的主力部队,每个营有五个。说难听点就是送死部队。每年新兵基本上都补入战前部队。
老言虽有些不愿,认为这小子实在是丢了洛伊军队的脸,但又想到能有新兵愿意补入战前部队,实在难得,也不想多说了。
“好吧,你想进就进吧。”说着便将夙夜划入了营中的第二小队。
洛伊大军进行至一片原野。
这是两军近年争夺得最为激烈的地方。原因只有一个,这里是通向几个国家最为快捷之地,谁得到了,那么就掌握了主动权。
夙夜所在的营作为主力营自然是先遣部队提前驻扎。
他的小队只有八个人,据说之前战死的三个人是在深夜敌袭之中阵亡的。被乱马活活踩死,连尸体也未找回。
队长叫作老和,是唯一同夙夜说得上话的人,而其他人在日常中却少有出声。安静地磨着刀,表情肃然,像是没有感情的人。
他们深知话多的人死得快,谁也不想死,说不准哪一天你就突然死了,所以结交也没什么用。
老何对于这个新兵同样也是不太看好,但作为老兵总是要多照顾新兵的。于是骑马、射箭、战术他样样都要亲自教给夙夜。
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每一样夙夜都学得很快,可谓是个人才,可一到上战场,这小子就立马小了胆,说什么也不肯拿刀杀砍。后来明白,这新兵蛋.子居然没杀过生。
不杀人你来什么军队?不杀人你来什么战前部队?
对于这点老和很是纳闷,但只是一个新兵,他不好说什么,总还是会习惯的。
大雨汹涌,敌军来犯。
夙夜戴着头盔,左手持盾,右手握刀,骑在肥膘的战马上严阵以待。
他的脸色很苍白。
在军令的召集下,甭管你想或不想,都得上战场。
他并非是害怕杀人,而是不想杀人。
本身性格便是温和,从小连架都未成打过,更不要说让他杀人了。
他不喜欢死亡,他喜欢看都别人幸福地欢笑。
但是夙夜心中却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怀如都不曾知晓。
他其实是有姓的,他姓成——成夙夜。
洛伊国姓——成!只允许皇家血脉使用。
而他的本名是成铭宇,夙夜只是他的字。洛伊当今文襄帝成證第四子。本应是享受众人拥戴,地位显赫。
可惜,他的母亲是一名宫女,是文襄帝与之私生,不得见人。
因此在他出生那年,便被送出宫外由人抚养,母亲死得不明不白,在十二岁时送入尚书府生活。始终未见得文襄帝一面。
可这些皇帝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这些尚书大人也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不帮我面见父皇?
于是他恨,恨世俗之看法,更恨那只愿生他不愿抚养的帝王。仇恨的嫩芽早早在十余岁的少年心中生长。
皇叔儿子们对他的殴打不是不还手,还是他要忍,忍住不能因一事小,而误大事。
所以他要从军,由最低级开始,逐渐升至成官,可以有面见圣上的资格,他要当面质问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和母亲,你不是万人之下,权利通天吗?
成夙夜一眼望去,原野之上白骨累累,似乎还有鲜血从中流淌出来。
他已经习惯血液的模样,在一场场战役的洗礼下,新兵也已经麻木了。
这是自己第一次准备持刀杀敌,也是一场证明自己的机会,在这就放弃,还什么见到圣上?
指令兵手举红旗,只待一声令下便全军冲锋。
每一个人的手死死地握住马疆,仿佛这是自己生命的绳索,只要握住便能活着。
他们的表情很淡陌,看着一张又一张绷着的脸,成夙夜有些紧张。
唰!令旗挥下,意味着进攻的号角呜呜响起。
万马顿时如弦上紧握的箭弹射而去,大地也被震得轰轰作响。
两军接触,便有无数撕心裂肺地叫喊声响起,那是被砍中的人的叫喊,也是死亡的叫喊。因为被命中往往就是死亡,没有活路。
成夙夜吃力地挥着马疆跟在大军之中。老和的命令声不绝于耳。因为他是第一次上战场,老和不得不离他近着,好有个照顾。
自己的新兵第一次作战便死了,总还是有些丢人的。
成夙夜的眼眶微红,紧抓住下唇,汗水侵湿了大衣。
他终于亲身加入了这战场之中,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在自己身边倒下,鲜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还有些余温。
一道利箭射过,他及时反应,勾下腰躲开。又一道利箭射过。擦过他的脸颊流下一丝血痕。
前面的部队伤亡,已经过半,可以隐约看见敌军的部队了。
他意识到,战争,是残酷的。
这场战役最终以洛伊的残胜为结束。
原本到来的四万大军只剩下了不过半数,若不是有支援部队赶到,那么,输的必定是他们。
那天,打完仗,老和肩上中了一箭,还好射的不深,否则这条手臂便废了。
夙夜远远地看着老和,脸色没有一丝血气。
他知道,老和这箭是替他挡的。
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又一支箭朝他射了过来,直指面门。
老和见他竟是没有闪躲,急忙伸手挡在他的面前,最终中了一箭。
夜晚,寒气重的逼人,厚重的铠甲表面结起了一层冰霜。远处的大雁正争夺着战场上的尸体。
夙夜所在的小队围坐在篝火面前取暖,享受活下来的喜悦。
他坐在众人偏后的位置,手中捧着几封来信,如数家珍的细读着,脸上时而浮现傻愣愣的笑容。
在夙夜进了军队后,怀如便时常寄来几封信,而他却从未回过一封。
他告诉自己,必须要等到自己成功的那天再寄出归去的回信。
“夙夜哥哥,你走了之后,怀如感觉很是孤独呢。告诉你呀,今日那几个坏家伙送了我几件衣裳,给我当面一把丢了出去,好不痛快,算是替你出了口恶气,嘿嘿。”
“夙夜哥哥,父亲说我已至待嫁之龄,要为我寻一如意郎君,被我一口拒绝了。我告诉他我心中已有他人,夙夜哥哥,你可知?”字里行间皆是少女的思念。
吾当知。定不负相思意。夙夜心中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