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大的胆子!”莫辞话音峻厉,有如一把寒剑就要出鞘。
“皇上息怒,这冰泽国的女帝,是妖孽,他迷惑了皇上的心。”紧接着珍妃跪了一地人,“所以臣妾斗胆,连同安大人找几个术士来除妖……这都是为了保护皇上啊!”
“贱人!”莫辞一巴掌打在珍妃脸上。随后拔出安远腰间的佩剑,大步走到阿青身前,用剑砍断绳索。该死!他们竟然伤害他捧在手心宠的女子。
珍妃噤声,死死咬紧了下唇。
阿青被束了许久,一身血脉不通,一个没站稳便栽在莫辞怀里,莫辞紧紧将他搂住。阿青很轻,轻的像随时会飘走。一身红衣更是把阿青的脸色衬得惊人的苍白。
“阿青,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莫辞双眼泛起寒光,“刚才谁的手碰了他,就剁了他的手,谁的脚脏了他的衣,就砍了他的脚。”
莫辞踢翻神坛,突然发觉不知何时阿青在他肩上搂得死紧。他勾起嘴角,眉眼仍是往日的慵懒无忌,但却字字狠戾:“伤璟妃者,杀、无、赦。”
“皇上……臣妾不过一个妃子,不值皇上如此看重。”
“妃子不值,那我,就让你做皇后。”
于是阿青被册封为后,此举却引来满朝忧国忧民的官员更多的不满。他们认定,阿青就是妖女,迟早会覆了大梁,不配做妃子,更不配做皇后。
“这大梁是朕的大梁,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要覆,也是覆朕的天下。”莫辞决心为阿青做一个昏君,千古骂名又怎样,他,只要他。
阿青的册封典礼,办得十分隆重。
夜,宫中大宴。阿青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阿青依旧是一身红装,只是外套一件浅红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参见皇上。”珍妃向莫辞施了一礼,抬眸看到坐在莫辞右侧的阿青,不甘地也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乐坊是没人了吗?”经过“驱妖”一事,莫辞是更看不惯珍妃那副嘴脸。
“回皇上,是臣妾自己要求献舞的。”
“那就开始吧。”
珍妃扯出水袖,乐曲缓缓奏起,身影流动,风吹仙袂,身子随着节奏舞动,最后一个动作毕,微微调整了下呼吸,扬起清亮的眸子,含着笑意朝阿青看去。
突然,珍妃抽出腰间软剑朝阿青刺去,莫辞起身挡住了那剑,剑入肩七分。珍妃这一剑,是使了十足的力气。
“皇上!”珍妃惊呼,他的目标是阿青,万万没想到莫辞竟会替他挡上来。
“贱人,竟然还想着要伤阿青。”莫辞拔出插在肩上的软
剑,“来人,将珍妃打入冷宫。”
宴会不欢而散。而阿青,一直在莫辞身边冷眼旁观。
阿青被册封后,莫辞对他愈发的宠爱,整日整日地在阿青的临水宫呆着,还有流水般的彩娟美玉,难得一见的古玩珍奇,就连平日只在正宫表演的歌舞进临,也都尽数搬到了阿青面前,他说,他可以为他倾尽天下,哪怕是穷尽一生,也要给他一份无上的殊宠。
次日本应是早朝,众大臣在殿上等了许久,才等到莫辞牵着阿青的手出现。
“皇上,这妖女以媚术迷了皇上心窍,秽乱宫闱,留不得啊皇上!”一个老臣跪在地上,紧接着又跪了一地大臣。
“秽乱宫闱?呵。”阿青在冰泽国时,最恨的就是秽乱宫闱的人,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人这样说他。阿青甩开莫辞的手,抽出长剑,刺向莫辞,剑锋没入莫辞的腹部。
“阿青,你……”莫辞突然笑了,“阿青你怎么可能秽乱宫闱呢?”莫辞向前走了两步,剑锋穿过他的身体,出来的剑锋带着莫辞的鲜血,“阿青,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吗?”
“你说过,要么,我的鲜血,盛开在你的刀锋之上;要么,你的热血,喷洒在我的宝剑上。”莫辞小心翼翼地掰开阿青握在刀柄上的手,“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吗?”莫辞推开阿青,然后拔出腹部的剑,溅起的鲜血,有几滴洒在阿青的衣裙上。
“皇上!快传御医!”跪着的臣子赶忙起身,团团围住莫辞。
“来人,将这个妖女抓起来!”安远怒视阿青。
“不许伤阿青!”莫辞脸色苍白,众大臣的身影挡住了莫辞要看阿青的视线,他想,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以后,谁来保护阿青?所以,他必须活着!在他有生之年,他一定要保护好他,拼尽一切去宠他,爱他。
阿青后退了两步,不去看莫辞,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怕他会沉溺在他给他的爱里,让他丧失报仇的斗志。
自上次被阿青刺杀,莫辞反而更加溺爱阿青。之前在朝堂说阿青是妖女,秽乱宫闱的那个老臣均被莫辞下旨关入了大牢中。
莫辞养好伤后,便不时抽空带阿青出宫游玩,怕他在宫里太闷。有时是爬山,阿青许久没活动,不过几步路,就走得气喘吁吁。莫辞耐心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低声说笑,大多是莫辞说,阿青似在听,又似没听。
莫辞总说旧时光,说自己小时候的事,那些欢乐的童年岁月,莫辞偷偷溜出宫玩,在林里抓了很多只雉鸟和野鸭子,用它们的头羽给皇姐做了件大氅,然后让皇姐冬天的时候穿着它走在雪地里,让人疑心有凤来仪。
阿青爬得累了,他就背他继续,一直到山顶,看旭日东升,金光万道,他说:“阿青,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可以从头来过。”
这时候阿青多半已经睡熟,在梦里,已经紧锁的眉,阿青将他放在树下,戴上一路编好的花环,轻吻他沉睡的眼睛。
有时是划船,小小的乌篷船,在水上晃荡。冰泽国没有这样的湖,阿青初来站立不稳,莫辞就搂住他,看长桨划出长长的碧痕,艄公扯开嗓子唱歌,粗犷的声音,古怪的腔调,长长短短,短短长长,惊起水鸟无数。
后来渐渐习惯了。就不带艄公,莫辞亲自操桨。如果是清晨,乳白的雾气在水面弥漫,咫尺之近的人,咫尺之近的眼睛,都朦胧起来,仿佛一眨眼就会失去。阿青紧挨着莫辞,头靠在他肩上,似是有了亲切之意。
莫辞对阿青许诺,若是他有常人一般的寿命,就绝不离开他半步,就要好好守护他,守护他心爱的女子。
莫辞还许诺,要陪他做尽天下逍遥事,要陪他醉生梦死,要陪他荒唐到老。
阿青轻笑一声,要莫辞唱歌,于是莫辞笑着说唱歌给他听,歌里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至今沉吟。
如果是深夜,漫天星斗都沉在水中,伸手就可以掬起。而莲叶渐渐田田,菡萏出水,愈上愈妍。莫辞下水给他摘莲花莲藕,脆生生的棱角,满口甘甜。
大梁的冬天来得早,十月未至,行宫这边已是风雪漫天。阿青忍不住微微瑟缩,肩上却突然覆上了温暖,抬首,却见莫辞吟吟笑着,将他的玄色长袍披到他身上。阿青拢拢长袍的衣领,暖暖的热气好像蒸到了脸上,他不禁悄悄垂了头。如今,他已做不到从前那般,将他对他的宠爱视作无物。
如果这时候面前有镜子,阿青会发现自己眉梢眼角的笑意,他好像被他的宠爱沦陷了,他该怎么办?他还要为他的子民报仇。但这样子生活,也不是不欢喜的。
阿青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甘心于此,甘心忘掉木家二百余口的鲜血,甘心不去为他们报仇,甘心被莫辞宠爱一生。
如果莫辞能够遮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捆住他的手脚,让他看不见听不到动不了,像寻常妇人一样,只能在深宫里,等着四角的天空,从苍白到湛蓝,湛蓝到深黑。
阿青无数次想过这些如果,在后来,在许多个不眠之夜,辗转,无数次想,如果他此生,从开始到最后,都有这样的欢喜,能与莫辞厮守日日夜夜,能泛舟水上,逍遥天地间,朝朝暮暮。
如果……或有人这样的幸运,奈何不是他阿青。
他阿青终究是……修罗
场中跑出的厉鬼。便纵然有人珍惜他,有人守护他,他还是会长出尖的牙,利的爪,将仇人的心肝从腔子里挖出来,祭于国人灵前。
他相信他的爪子伸出去的时候,莫辞是有所察觉的,他是那样敏锐的一个人。
但是,在行宫,他照常给他画眉,照常带他去游山玩水。眉画得轻如远山,翠如新柳,然后在出门时笑话他,抬头陌上杨柳色,有无悔教夫媚觅封侯。
阿青扬眉应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莫辞的笑容僵住,他轻轻吻他的眼睛,他说:“阿青,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不要这天下。”
“我知道,但是这天下是你的,你便要对这天下苍生负责。”
“你不知道。”莫辞低声说,“当初,当初我们还在打仗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你,你虽蒙着面,我看到你的眼睛,明亮得就好像月亮落在水里的影子。阿青,其实我不是个称职的皇帝,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从来没有痴心妄想过有朝一日能得你朝夕相伴,这样的日子,别说一年两年,就算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甚至是一个刹那,我都会觉得此生圆满,再无遗憾。所以阿青,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要去哪里,无论你在不在我身边,我都只想你欢喜。你……你明白么?”
阿青说:“我明白。”
莫辞还说,他要亡朝,阿青不信,他可是大梁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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