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一切她还不是很熟悉,凤璃不过是个侍卫,宫宴上全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他只能跟着皇帝。
木言青跟从人流,往殿里走,后面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谈论着什么,她觉得这些与自己无关。
座位按品阶大小从上至下两边排列,木言青的座位在左上第三个,前五排坐的都是皇室中人和朝中一品大臣,皇帝可真看地起他。
人基本上都来齐了,除了她对面的位置是空的,木言青小心的张望着,没有看到莫辞,他竟没有来,对面的位置应该就是他的,皇帝这样安排座位,可真是别有用心啊。
皇帝一下子给他们俩赐婚,一下子又让别人和莫辞成婚,现在又安排他们对面而坐,果然天家的心思最难猜。
明渊和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一同现身,他还未封后,这女人自然是太后,木言青同众臣子一样向他二人行礼,只是,莫辞还未来。
觥筹交错间,只有木言青是个例外,除了向父亲以前的旧交问好,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偶尔吃两筷子菜,想着莫辞还会不会来。宴会接近尾声,莫辞推门而入,走到明渊坐的位置旁边,跪下说:“臣莫辞因身体不适,所以来迟,现特向陛下请罪,求陛下惩罚。”
“既然是身体不适,惩罚也就罢了,何况明日是初一,落座吧。”明渊的话意思很清楚,其实不止是因为明天是初一,更是因为他还有用,明知他是装病故意不给自己面子,却还是配合着他把戏演完。
莫辞坐下后只顾和左右闲谈,木言青多次看向他,他都没有回应,直到宴终,他与她连个交流的眼神都没有。
人散时,木言青却意外的被莫辞叫住,他一身青衣,手提一坛御赐美酒,“走吧,去屋顶。”
莫辞走在前面,木言青紧跟着,他出来连件大麾都不穿,虽然不是特别冷的晚上,但她也担心他会冻着,更何况他说自己身体不适。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回身一把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与自己齐肩而行。
“你啊,还是那么笨。”似是宠溺,又似是无奈,春风料崤十里寒,莫辞替她紧一紧风衣。“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他牵着她的手,她的手冰一般凉,他的手掌温厚,一点点把她的手捂暖。
临水宫屋顶,冰凉的琉璃瓦上,莫辞和木言青一人一口地分享着美酒,说现在说过去,说未来,莫辞问他说自己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说那日她走后,自己是有多么心痛,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他说他们之间不是孽是缘,他的心除了她万敌不侵。
酒坛见底,莫辞躺在屋顶上,全然不顾
瓦片把自己的背咯得生疼,淡柔的月光打在他半醉后慵懒的脸上,颇有玉楼宴罢醉和春的意味,木言青看着他,眼角眉梢是淡淡的笑意,纯粹而清澈。
夜,黑得透彻,都说黎明前的夜,是最黑暗的,不知觉间,竟过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守岁呢。
“阿青。”
“嗯?”
“我们下去吧。”
“好。”
两人跃下屋顶,相视一笑,把昨天参加宴会的那身行头换下,穿上轻衣便服,随风潜入御花园,想等待花开的那一瞬间。还记得在北疆时,莫辞不知从哪寻来一盆梅花,也是这样的寒夜,两人凑在一朵梅花前,期待花开的模样。那一次没有成功看到,木言青的父亲走进帐中,砸了花盆,骂他们俩没出息,说他们有时间在这里玩,不如去城门上站岗,那一夜,他二人站在城门上,拥着对方相互取暖。
旧时光多欢乐,转瞬已消逝……
一朵梅花无声地在严寒中绽放,木言青还没来得及赞叹,便被巡夜的侍卫队发现,莫辞拽过她的手往北跑,小队侍卫在后面追,队伍还在不断扩大。
“莫辞,为什么我们不向他们说清楚?”木言青不理解莫辞的做法。
“等到了东城门再说。”而后再无言语,只是拉着木言青跑,像要亡命天涯的鸳鸯。
像玩心大起的孩童,莫辞拉着木言青跑,明明可以甩了后面的尾巴,却带着他们左兜右转,直到木言青说跑不动了,二人才直奔东城门。
木言青扶着城门大口喘气,纵使她是将军,在北疆那么多年,但女子的体力终始不及男子,更何况从昨晚到现都没怎么吃东西,跑了这么久,体力早耗尽了,此时天已大亮,光芒万丈的太阳正斜挂在天空中,追他们的侍卫见是他二人后,也不再追了,上前行了礼便回去继续巡逻或交班了,木言青知道那礼是向莫辞行的,虽然一直没问他的官职,但想来也是武将,他也知道那群侍卫心里肯定忿色,毕竞他二人耍了他们那么久。“真可惜,没能和你一起看新年的日出。”莫辞惋惜地看着天空。
原来他是要和自己看日出啊,木言青静静的看着莫辞,想起上次和凤璃看日出许愿,或许自己当时也应该替莫辞许个愿。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莫辞被盯得不自在。
木言青想告诉他对日出许愿的的事,但想了一番最终作罢,毕竟那是他和凤璃的小秘密,童年的小秘密,现在告诉莫辞,说不定还会被他说幼稚。“昨日不比今日好,今年却比去年老。”
她的意思很明显,一年又过去了,他们又老了一岁。
“能活着的
日子,又少了一年啊!”像他们这样的人,能多活一年便是一年,能多活一天也是一天,一场战争的胜败,没人能预料,他们的死活,没人知道。“若有常人一般的寿命,阿青,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寸步不离。”
木言青笑,不语,任莫辞拥着。
“出了节,我想带你去南方。”
“那北疆呢?”她放不下北疆的百姓,他们是那样的纯朴,她想用自己的能力,即使换不来大梁的太平盛世,也要护他们一方平安。
“皇帝派了人去,不是吗?”
“也是。”这些事根本不需要她来操心。
就在他们静静地相拥时,一红袍宦官带来了两个人朝他们走来。“莫大人。”听到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叫他,莫辞松开木言青,一边问他什么事,一边将她护在身后,就像护犊的母鸡。
“回莫大人话,皇上让奴才请木姑娘过去一叙,皇上还说若木姑娘和莫大人在一块,就让奴才也带句话给莫大人。”
“什么话?”
宦官凑在莫辞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话,听得他大惊失色,但很快淡然便取代了眸中的惊讶,让木言青随宦官过去,末了,还嘱咐她一句早点临水宫。
看着木言青远去的身影,莫辞蹙眉,难道明渊知道自己的计划,想让木言青继续做将军,让他不能再牵制他?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他吗?
木言青跟着宦官走到清鲤池时,明渊正披着大麾一手捂着炉火一手执书一卷,坐在池中小亭的石凳上,见她来了,便置书于石桌上,招手让她过来,随后又遣退宫人。“木将军看这清鲤池景色,如何?”明渊站起,走到池边,凭栏而立。
木言青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她简单,不喜欢复杂的东西,所以懒得猜,只是依他所言,看着这清鲤池景色,然后回答:“不好,太过肃杀。”夏天还好,池中肯定有清荷素莲,池岸树木葱茏,定是疏萤时度,只是到了冬天,哪还有什么荷花,一眼望去,池面波平如镜,四周的植物也是蔫着。
“木将军真是心直口快,不像某些人只会阿谀奉承。”明渊知道,再不好的景色,也有些人说是好的,只有她一人如此,好与不好都直说。“我朝中正缺木将军这样的臣子,不知将军可愿,官复原职,若木将军不想再为战事劳累,朕也可给木将军别的官职。”不论文臣武将,只要她在朝中做官,为他所用。
“谢陛下好意,臣恭敬不如从命。”木言青跪下谢恩,朝中为官,或许能更好地将当年参与事情的大臣,一个一个拉下水。
“朕再问木将军一个问题。”
终于要切入重点了吗?木言青微微一笑,答:“臣一定知无不言。”
“好,别跪着了,地上凉。”明渊把手中小炉递给她,指尖触到她的手,是那样凉,都说十指连心,手与心同温,难道她的心是冰天雪地?“木将军可是相信莫大人?”
“那是自然。”除了相信莫辞,还有凤璃,只是她对莫辞,更多的是依赖。
“那木将军可信朕?”
“不知。”他为了皇位害她木家满门,而今却又这样礼待她,曾经还说过要重新厚葬她家人,但被她一句“让死者安息”拦下了。
“那朕说与木将军一些真相,木将军可愿听?”
她愿与不愿,他肯定都要告诉她,于是便应了。
“木将军可知,害木家满门抄斩之人,就是莫辞,若无他,我是不可能做这皇帝,坐在龙椅上的。”他没有再用“朕”这个高高在上的称谓。“我做为皇子的这一部分,从来不合格。曾经我父皇带我到紫薇楼登高远眺,那个都城最高的地方,在那里,父皇告诉我,这万里江山,希望我能治理好,我知道父皇的意思,他欲立我为太子,那日他告诉我,坐在龙椅上,就要耐得住寂寞,我觉得自己做不到,我从小好玩,怎么可能整日严肃地对待每个人,于是我对父皇说,大哥比我好,他更适合这帝王之路,是我自己要求父皇把皇位传给他,现在却又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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