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男子却是瞬即变色,震惊不已的看着明二。兰七言语挑衅令他气愤难忍,但他出身名门正派,怎么也不能做那持武凌人之事,看兰七、明二模样,只道他们是平常的富家公子,本只想一掌震碎桌子,吓唬一下,谁知……这一掌拍下,木桌分毫未损,而他的手掌却是从指尖到掌心到手腕,整个毫无知觉!不是酥麻无感,而是从手腕以下已不是自己的一般!
“师兄?”对面桌的三人看出其间微妙出声相唤。
“你……”蓝衣男子惊疑不定的看着明二。他是什么人?刚才那一掌用了他五成功力,绝对可将木桌震个粉碎,可此人不过杯一放,便将他那一掌之力化去无痕。
“这位少侠,在下的朋友素来爱说笑,今日乃是见两位姑娘容颜如花,心生仰慕故玩笑两句,还望海涵。”明二看着他微微一笑,言语温和,彬彬有礼。
“我……”蓝衣男子对着明二那怡人淡笑怎么也说不出狠话来。
明二移首望向对面桌,“望姑娘与少侠雅量海涵。”
那三人被那双空濛笼雾的眸子一望,不由自主的点头。
“在下替朋友道歉,请少侠饮一杯茶。”
明二另倒了杯茶移至蓝衣男子置于桌面的手掌前,杯触及手掌的那一刻,蓝衣男子顿觉得一股热流从指尖流向手腕,瞬间,手掌恢复了知觉。呆了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再恨恨瞪一眼兰七,抬步走回去了,隐隐听得师妹低声怪责师兄太莽撞。
“唉……”兰七摇扇叹息,“这么无聊的小镇好不容易找着了一点有趣的事啊。”
明二给自己的茶杯注满水,淡淡道:“七少喜欢玩不要殃及他人就行。”
兰七扇一合,看着明二,颇是怅然与委屈:“二公子,本少乃禀着朋友有乐同享之道,见如此偏僻之地有如此娇人又与你我相遇,实合书上所说的才子佳人陌路相逢,正可谱一段风流佳话,你怎可糟踏本少的一番心意呢。”
明二瞟一眼兰七,“这风流韵事甚合七少这等风流人物,在下就不争这名声了。”
“唉呀,你我一路同行,当然任何事都要同进同退。”兰七玉扇一张,很是真诚的看着明二。
“当着未婚人的面如此之为,七少是否也太不尊重人了?”明二目光看了看宁朗。
“嗯?”兰七被明二话一堵,移首看向宁朗。
宁朗被明二看着,觉得真的有几分委屈,可一被兰七目光一盯,却是紧张万分。
“宁朗。”兰七唤一声,慢慢移过身子偎向宁朗。
宁朗连忙后靠,赶在兰七开口前道:“我看他们不是坏人,你就……”顿了顿,后不知如何措词,本想说“你就不要耍弄他们”,可又怕说得太直扫了兰七面子。
“哦?”兰七眼一眨。
宁朗看了看对面那四人,做师兄的正热心的为师妹布菜,而师妹却依时不时的瞟一眼这边,“他刚才虽然生很大的气,可也没有动手打你,只是拍了桌子,所以不是心恶之人,而且他生气也是因为他很喜欢他的师妹,你就……你就也别气他瞪你了。”
“你倒是很清楚么。”兰七碧眸转转,看看对面,正碰上那师兄忌恨的目光,唇边沟起一朵浅浅的笑,“喜欢师妹么……呵呵……”那轻轻的笑引得其他桌客人都望了过来,触及那张妖美的脸那双邪魅的碧眸,心头生出一股又热又冷的感觉。
“你……你想做什么?”宁朗脱口问道,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想到了更好玩的。”兰七笑得格外的欢。
明二眉头几不可察的动了动。祸精!
三人吃过饭回了客栈,兰七、明二都说有些累回房休息去了,宁朗则到宇文洛房中寻他说话。
还未敲门,便见房门打开,宇文沨大步跨出,脸上隐带怒意,径自回了隔壁自己房。
宁朗见宇文洛在房中坐着,便关上门,走至他身旁坐下,问道:“大哥,宇文大哥怎么啦?”
宇文洛伸伸懒腰,道:“他说明天上路,不要和二公子、七少一起。”
“啊?”宁朗惊讶,“为什么?你同意了?”
“我当然没同意,伤都没好利索,他又不知结了多少仇家,万一半路上人家寻仇,我岂不要陪着他死。”宇文洛缩了缩脖子,“至于原因嘛,咳,还不是因为那区区虚名。”
“呃?”宁朗疑惑。
宇文洛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才道:“你知道前朝末年有‘四公子’之说吗?”
“这个知道。”宁朗点点头。
宇文洛挑眉看看他,道:“连你也知道呀,看来‘四公子’真是名传千古呢。”
“他们为天下,天下自然记住他们。”想起百多年前的古人,宁朗心中有着敬仰。
“嗯。”宇文洛深有同感的点头,“皇朝为开国之君缔建古往今来最为辽阔强大的帝国,玉无缘助他平定天下却不取名利孑然远去,丰兰息、丰息一人两身份,前者为着天下苍生而放弃王位与半壁天下,后者一统武林给予百年平静,这样的人确实少有,确实令人敬仰。”
“宇文大哥生气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宁朗不解。
“还不是因为‘四公子’这名号。”宇文洛颇不以为然,“也许是出于对前人的敬慕,武林中素来爱在出色的年轻一辈中评选所谓的‘武林四公子’。花家大公子、桃落梅鸿冥、列家三爷列炽枫,再加大哥,曾并列为‘武林四公子’,可是这两年明二公子及兰七少相继露面江湖,声名崛起,于是便重排了‘四公子’,偏这些好事之徒,竟只选了二公子、七少及列家三爷,把其他人全排除在外,说皆不及此三人不能与之并列,是以宁缺其一也只评出了‘武林三公子’!唉……”宇文洛重重叹出一口气,“这样的事,你说我大哥他能不气不恨?更何况他还是那样骄傲的性子,所以对着二公子、七少他怎会有好脸色,又怎肯受其恩,并与之同行呢。”
“这个……”宁朗想了想,以宇文沨那性子来说,确实是令人难堪的事,“那怎么办?宇文大哥难道明天要独自上路?”
“呵……不会。”宇文洛有些狡黠的笑笑,“所谓请将不如激将,我只说一句‘难道大哥怕了二公子和七少’,他便乖乖的应了一起去英山。”
“这么容易?”宁朗鄂然,那么厉害的宇文大哥竟然也听大哥的话。
“而且我说,若他不和我同路,我就把他受伤的事宣告江湖,哈哈……”宇文洛笑得甚是得意,“若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他受二公子、七少之恩,估计他宁肯上吊自杀。”
“他是你大哥,你这样……他要是……”
宇文洛一瞪宁朗,“我从小就被他欺负!”言下之意,我此刻趁他受伤略略报复下不算什么。
“呃……”宁朗无言,只是暗自思量:我怎么从小就没被师兄他们欺负?若此话被兰七听着,估计会回一句:那是因为你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那一日下午,兰七都没有出房门。
临近薄暮,休息了半天的宁朗和宇文洛走出房门松动松动筋骨,却见长廊前宇文沨正倚坐栏前,看着廊外夕照青山,两人不由也走上前去。旁边又一扇门打开,明二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三人微微一笑,都未言语,一起立于栏前,沐着绯红的夕辉,看那青山镀残艳,听那山鸟归巢鸣,甚是宁静和谐。
“吱嘎”一声,又一扇房门开启,几人回首,本是初秋夕照暮色沉郁,却刹时春光重回,万千紫芍尽绽,丽色无边。
“哦,都在这呀。”
那声音极轻极清却带着一丝惑人的迷魅,浅浅的笑瞬息夺了夕辉的艳色。很多年后,几人都能清晰的忆起这一幕,忆起那身紫衣,忆起那双碧眸,忆起沐在绯阳中明艳无伦的身影。
“你……你又变成了女的。”宁朗瞪目看着一袭深紫长裙犹如紫芍玉立的兰七。
宇文洛却是警惕的看着兰七,又看看身旁的兄长,就怕是她又生出了什么主意要整治兄长,幸好兰七并未注意这边,而兄长一眼过后迅速回首,看着楼外的青山,仿并没见着兰七这么一个人一般。
明二神色如常,上下打量兰七一番,道:“七少果然得天独厚,竟一身兼具阴阳两者。”
“唉呀,怎比得二公子天上谪仙之躯呢。”兰七淡笑如常,玉扇掌中一点,缓缓走向廊栏,身姿纤长,步伐轻盈,却是风华尽在情态百种。偏首,碧眸盈盈落在宁朗身上,“宁朗,你喜不喜欢我这样?”
宁朗心头一跳,脸瞬间变红,“我……我……”
兰七摇开玉扇,从下巴缓缓上移,一点一点遮住唇遮住鼻遮了半张容颜,只留一双在紫衣的映衬下更添一份魔魅的碧眸,专注的深幽的看住宁朗,轻轻问道:“你喜欢吗?”
神魂那一刻仿被那双碧眸束住,宁朗痴痴的看着她,道:“我喜欢。”
唉!宇文洛看着宁朗,心头重重叹息,但盼……目光移向那妖美无伦的人,但盼她能存一份怜悯。
“唔,我也喜欢你这样答呢。”兰七抬头勾唇一笑,转身,碧眸看向明二。“二公子,你看这晚霞夕阳多美呀,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明二讶然的挑了挑眉头,然后淡然一笑道:“七少有雅趣自赏就是,在下俗人就不扰兴了。”
“二公子不去?”兰七侧首。
“在下不去了。”明二答得和气又干脆。
“此去英山路途遥远啊。”兰七摇摇玉扇颇有感概,碧眸波光流转渗着三分诡异,别有深意的看着明二,“就不知还有没有此等闲心可赏夕阳呢。”
明二闻言笑容略略一僵,然后缓缓颔首道:“嗯,七少这话甚是有理。既然难得此景,那就一起去看看这蒙山暮色吧。”
“二公子果然知情识趣。”兰七玉扇一合敲在掌心,很是赞赏。
“那也是七少风雅所动。”明二万分谦和。
“那咱们走罢。”兰七满意点头,领头走去,走了两步忽顿住,回头道,“二公子,兰七明明是女儿身,你总是‘七少’相唤,会引人误会的,不如你唤我………”碧眸瞟瞟宁朗,慢声道,“唤我‘音音’如何?”说罢不待人家答应便抬步而去,无视身后各人脸色。
宇文沨背身而立不知何模样,宇文洛却是一脸惊愣的看着那走远的紫色背影。
明二嘴角微微抽搐,暗中搓了搓手臂上的疙瘩,然后神色自如的跟了去。
宁朗立在栏前,呆呆的看着两人走远,回想起兰七刚才的眼神,那双碧眸中明明白白的玩笑与戏耍。
当着未婚人的面如此之为,七少是否也太不尊重人了?
午时明二的话在脑中响起,仿如一拳重重击在心上,闷痛闷痛的。
“宁朗。”宇文洛抬手轻轻拍在他肩上。
“尊重一个人,也要先眼中看入了这个人吧?”宁朗喃喃道。
“宁朗,你怎么啦?”宇文洛担心的问道。
宁朗回神,偏头看着宇文洛,问道:“大哥,你说她到底是男是女呢?”
宇文洛无言,只是目光触及宁朗的眼睛时心不由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