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亿如有些傻眼,她沉默的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道理很简单,不管怎么说,长期以来,她认同的是晋国,从小到大,她一直坚持认为,身为炎黄子孙,龙的传人,她一直认为,司马家就是天生应该统治这片土地的家族,而晋朝就是所有汉人的朝廷,虽然他们曾经不争气,丢掉了北方的半壁江山,可是如今,他们不是又开始振作了吗?淝水之战不是大获全胜了吗?
但相比与这个,段业,是她心爱的男人,如果段业决心要自己单干,要刘亿如站出来反对他,阻止他,刘亿如恐怕还是做不到。
段业当然看出了刘亿如的想法,不过好在,其他几个女子,却是并没有什么表示,这也难怪,绛玉和秃灵根本就不是汉人,也没甚太严重的家国观念,而兰心虽然也是汉人,可是她从小是和葛渤一起长大,在她看来,诚如段业所说,关键是看所作所为,是不是有利苍生,而不是一家一姓的荣耀。
这个时候,段业却站起身,走到刘亿如身边,轻声道:“如姐?”
“啊?大人,你……”正在沉思中的刘亿如没想到段业居然突然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对我方才的话,还有些不能接受?”段业温柔的说道。
“不是……可是……”一向冷静而理智的刘亿如,这下子心里确实乱了,因为段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刘亿如何等的精明,怎么会听不出来呢?段业分明是想着如果一旦有机会,就会果断的取而代之,这个在刘亿如看来,无异于造反篡国。
更何况,自己的亲弟弟刘裕,可还在为晋朝效力呢,一旦他们冲突起来,自己可怎么办?
刘亿如还在纠结呢,段业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真的提起刘裕来,“如姐,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别说是我,就说我的结义哥哥,你的好弟弟刘裕大哥,你以为,他就是那么安分的人么?”
“那当然了。”刘亿如有些不满的白了段业一眼,“他才不会呢!他从小就知道,要忠君爱国,要为了朝廷,为了国家,战斗到底。”
“如果……君已不君,国将不国呢?”段业轻轻说出这八个字,却让刘亿如脸色大变。
“你……”刘亿如的食指有些颤抖的指着段业,本来想开口斥责他这番僭越的话,可是如姐却现,自己居然找不到能够指责他的话。
段业说的不是事实么?恰恰相反,每个字都准确的很,如今的情况,可不是就君不君,国不国么?
自打南迁以来,名义上司马家的人,是皇帝,没有人可以质疑,如果谁想自己坐个皇帝过把瘾,那一定是天下共击之,没的说。
可是,皇帝的威严也就这样了,他实际上没有一点点权力,所有的大小事务,都被江左的那几个士族给定了,当官总是他们家的人当,事情总是他们家长商量商量就办了,哪怕是皇帝有谁即位,虽然必须是司马家的人,可是具体是谁,现任皇帝也好,太后皇后也好,说了都不算的。而且如果皇帝不能扮演好傀儡的角色的话,这些大佬们一旦不高兴,也会果断的把皇帝换掉吧。
至于国不国,那更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刘亿如亲眼看见了这个国家的**到了什么程度,这个国家的不思进取到了什么程度。
其实多年以来,除了苻坚当政的这些年,北方确实是牛人迭出,势力难当外,其余大部分时间,北方是乱成一团的,是四分五裂的,如果江南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是完全有可能光复河山,驱逐鞑虏的。别的不说,祖逖也好,桓温也好,哪怕只是集中了一个方面的力量,进行有限的北伐,都能取得有效的进展,想想看,如果他们得到了充分的授权和全力的支持,岂不是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可是朝廷是怎么做的呢?限制,掣肘,甚至拖后腿,他们怕就怕这些人一旦光复了河山,实力和威望将变得不可控制,因此宁愿让国土继续沦丧,宁愿让同胞继续受苦,也不愿意光复旧日河山,洗刷过去耻辱,来给政敌有可能强大的机会。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刘亿如就觉得恶心,更何况,自己的弟弟这一次也立下了不小得功劳,虽然现在还没用消息传来,但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刘裕被排挤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而这个时候,段业继续说道:“我的大哥,你应该对他了解更多,他是久居人下的人么?不是,他是循规蹈矩的人么?也不是,他是能够受得了不白之冤的人么?更不是,可他这样得人,在那个地方,被那群人包围,是一定会受打压的,所谓不平则鸣,你看着吧,也就是几年功夫,我这位大哥,会比我走的更远,你信么?”
刘亿如其实很想否认,可是她现自己没法否认,自己的弟弟,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还能不清楚?刘裕看起来又温和又善良,可是本质上,却是那种外柔内刚的人,指望他受一次两次委屈,是可以的,可是如果那些人还向对付桓温祖逖那样对付他,可以想象,刘裕最多吞下去一两次,但最终肯定是奋起反抗。
一想到这,刘亿如就有些揪心,祖逖昔日手握重兵数万,桓温更是都督九州拥兵十余万,最终不还是没敢做什么,乖乖的被剪掉羽翼,一生的事业几乎付之东流,自己的弟弟,能比他们还要厉害么?
这个时候,段业轻轻按住了刘亿如的肩膀,柔声道:“你放心吧,淝水之战后,晋国人才凋零,且如此大胜本是整顿内部,团结一致的大好时机,却被白白断送,我看晋国实力虽然不弱,但是气数已尽,他们再也不能按过去的法子统治下去了,更何况,世界是在年轻人手上,你数数天下的年轻人,在江南里,有几个,是刘裕的对手?我告诉你,没有!一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