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丹女这话是激将之法也好,是延兵之计也好,阿打都不愿意在美人跟前露怯,且他一早听闻,大燕国有九足镇国宝鼎一座,正思一瞧呢!至于说几十人之力才能抬起云云,他也不以为意,在大金国,他就曾经抬起合三十人之力才能抬起的一只大石狮。
使者也不反对,大燕国的九足鼎越重越难抬起,若待会阿打抬了起来,正好叫他们瞧瞧什么叫勇士,也趁机吓唬一番,好让大燕国人赶紧签下议和书。
九足鼎却是放置在库房中。玄飞子听得阿打想来扛鼎,叉腰和玄微子并玄清子道:“这鼎是赤铜所铸,平素须得合四十人之力才能抬起,那阿打再厉害,最多也就移动一下,未必能抬起来的。”
玄微子皱眉道:“万一他真个扛起来了呢?”
玄飞子也略略担心,正要说话,听得脚步声,却是侍卫来传话,让玄阳子派四十人把九足鼎抬到前面大殿中。
殿内,自有人诚惶诚恐安置好适才被移位的宝座,请玄阳子上座,朝臣又各各站好,这才恢复了正常。
很快的,玄阳子就领着人把九足鼎抬来了。
阿打上前细看,沉下腰,用手推了推,把鼎推动了几步,心下有了数,这鼎,自己定然能扛起。
丹女立在玄阳子身后,悄声道:“老道,你赐酒给他喝,让他兴奋起来,待会热血上头,他若能扛起鼎,说不定会绕殿走几圈。”
玄阳子一下意会丹女的意思,微微一笑,传话道:“来人,给勇士赐酒!”
使者等人心下笃定,见得玄阳子赐酒,也笑道:“皇帝陛下,我们也想讨一杯酒喝。”
“既这样,便各赐一壶酒罢!”玄阳子又传了话。
酒来了,阿打接过嗅了嗅,也不要杯,提着酒壶对嘴一倒,酒入咽喉,不由大赞道:“好酒,虽不如我们的酒烈,却甘醇异常。”
使者也赞酒好。
酒毕,阿打走到九足鼎前,半蹲下身子,一足在前,一足在后,气沉丹田,双手抓住鼎足,大吼一声,奋力一举,双足迅速并拢,却是把鼎举了起来。
“好!”使者奋力鼓掌,大声喝采。
丹女也跟着鼓掌,眼神崇拜,娇声道:“不愧是勇士,还请绕殿一圈。”
阿打借着酒力,一举扛起鼎,这才发现,九足鼎比自己想像中还要重,但绕殿一圈么,勉力倒也能完成,他缓缓挪步,绕了起来。
众朝臣骇然,世间居然真有力能扛鼎之人。
玄飞子和玄微子立在朝臣后面,面面相觑,这勇士把鼎扛了起来,莫不成丹女真要跟他走?
玄阳子只盯着阿打双足,见他移步之间,步子大小并不一致,心中有数,这是勉力一举罢了。
阿打好容易绕完一圈,正要把鼎扔下,却听丹女扬声道:“勇士,我刚跟皇上打赌,说你尚有余力再绕殿一圈,皇上不相信呢!”
阿打手臂微麻,眯眼看了看大殿,再对上丹女崇拜的眼神,心口一热,咧嘴一笑,扛着鼎又绕了大殿一圈,这一回,脚步却是沉重了许多,最后几步,几乎是挪动的。
“嗬!”阿打大吼一声,把鼎扔下地,只觉血气翻腾,头晕脑涨的。
这个时候,玄阳子再次扬声道:“勇士英勇,再赐酒!”
旁边自有人把酒递到阿打手中。
阿打接过酒壶,拨开塞子,对着嘴狂灌起来,想压下那股临到嘴边的血腥气。
两名使者见阿打扔下鼎后,脸呈紫红色,喘声如牛,这会又狂灌酒,倒有些担忧,出声道:“阿打,且休息一会罢!”
他们话音才落,只听“咚”一声,阿打掼倒在地下,手里的酒壶甩出好远,“啪”一声成了碎片,酒香四溢。
“阿打!”两名使者大惊,奔上前去瞧,只见阿打口鼻出血,不由大喊道:“你们下毒!”
“使者大人,你这话可就冤枉人了!”丹女脆声道:“瞧勇士的样子,却是用力过度,伤及内脏了。他既然无扛鼎之力,就不要逞英雄,硬要举鼎。现下内伤,也不能怨他人。”
“你们,你们……”使者指着殿上的玄阳子和丹女,“你们会后悔的!”
一众朝臣既惊且讶,又杂着复杂情绪。这勇士进来时何等嚣张,不想贵妃娘娘三言两语,就撩拨得勇士扛鼎,现又内伤倒地,看着奄奄一息,似乎快要没命了。
“走!”两名使者去搬动阿打,想回驿站。这一次,他们自己也有带军医过来,阿打这种情况,还得赶紧让军医瞧瞧。
不想他们不搬犹可,一搬,阿打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口血溢出更多的血,眼一闭,气息全无。
殿中的事,早有人飞奔去告诉任太后。
任太后听得胆颤心惊,“什么?把人家勇士弄死了?现下横尸殿前,使者不依不饶,正大闹?这可怎么办?”
来人安慰任太后道:“太后娘娘不必担忧,皇上和贵妃娘娘自会善后的。”
任太后却是搓手道:“金国人不是好惹的呀,他们来议和,我们却弄死他们的勇士,他们如何肯罢休?”
一个声音插嘴道:“太后娘娘,我们就是不弄死他们的勇士,他们一样不肯罢休,一样会抢城掠池,杀人放火的。这回来议和,听闻也是狮子大开口,要我们每年进贡多少金银绸缎美女,又要奉他们皇帝作义父,我们怎能答应?”
来人瞧了瞧,见是怀雁插话,不由感叹:太后娘娘身边这位宫女,却有见识,有胆气。
殿中,丹女有些腿颤,略略站不稳,适才阿打倒下时,她事先虽知道会出现这个结果,可亲眼看着前一刻还嚣张,口出狂言的勇士,下一刻横尸殿前,到底有些不安。
玄阳子侧头,小声安慰她道:“你这是为国出力,灭了对方一个勇士。留着他,一旦开打,我们将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下。”
丹女拿扇子遮住自己,揉着心口,低声道:“我知道。”
不多时,金国两位使者已召了自己带来的军医进殿,军医诊断后,也跟使者道:“大人,阿打这是用力过度,伤了脏腑,且适才又喝酒,方才爆血管而亡。”
军医一言既出,使者想及丹女引着阿打扛鼎和喝酒种种,怒容满面站起来,朝玄阳子道:“皇帝陛下,你若杀了你的贵妃娘娘赔罪,阿打这件事情便先搁到一边去,若不然,哼……”
一位老臣上前,朝玄阳子禀道:“皇上,来者是客,且他们本是来议和的,并无恶意,如今死了人,我们也该赔个罪的。”言外之意,却是让玄阳子处死丹女赔罪了。
玄飞子和玄微子站在未尾,却也清楚听得老臣的话,不由暗怒:怪不得成真皇帝会被掳,原来他身边尽是这些贪生怕死,一见金人就腿颤的老狗。
玄阳子看着老臣,叹息道:“余大人,你也是三朝元老了,说出的话,何等浅薄!也不怪成真皇帝坐位时,外敌直杀进京城,烧毁了大半个京城,掳走了成真皇帝。成真皇帝身边尽是你们这些人,何能雄起?”
丹女站在玄阳子身后,听着这话,一时又站稳了身子,暗暗道:老道想雄起么?
“皇上!”老臣脸带愧色,却认定自己是为国着想,开口想再说话。
玄阳子一摆手,喊道:“来人,把他官帽除下,赶出宫去。”
“啊?”老臣不敢置信,嚷道:“皇上,我可是成真皇帝御封的……”
“拖下去!”玄阳子再喝一声。
另几位正想上前劝玄阳子杀丹女赔罪的老臣,及时缩回脚步,垂下头,作出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丹女扶在宝座椅背上,低声夸玄阳子道:“老道,你这回霸气侧漏了。”
“更霸气的在后头!”玄阳子待人把老臣拖下去,便俯视使者道:“朕就是要护着爱妃,就是不给你们赔罪,你们又待如何呢?”
“你,你会后悔的!”使者怒吼。
“后悔的,只怕是你们。”玄阳子突然站起来,大喝道:“来人,把这两名口出狂言,侮辱朕和贵妃的使者拖下去斩了!”
“没有听错吧,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有名老臣忍不住出声。
另一位老臣也忍不住了,上前劝阻道:“皇上,万万不可啊!他们是来议和的,我们杀了他们,若是他们再不肯议和,哪该如何?”
“废物!只会一味害怕,一味想着议和,江山就是毁在你们手上的。”玄阳子喝一声道:“把他的官帽也除了,赶出宫去!”
御前侍卫陈子平等人,闻言早一拥而上,把两名使者并老臣拖了下去。
“老道,杀了两名使者合适吗?”丹女小小声问了一句。
玄阳子道:“勇士死了,这边老臣胆颤心惊,没准打着护国,想要和平的旗号,会私下去跟使者协商什么,到时回头来威胁朕,让朕杀你,更添麻烦事。这会全杀了,断了老臣的念头,正好一致对外,破釜沉舟。”
“老道英明!”丹女赞一句,忙又改口,“皇上英明!”
“嗯!”玄阳子点头,“待会回去,你再大声夸几句,这样小小声的,听着不过瘾。”
丹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