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小年纪气势却强大,尤其一双秀长明亮的凤眼眼尾上挑,自带睥睨不屑的高冷神情。
女工作人员竟然被他吓了一跳,想说风凉话都说不出,她撇撇嘴,拿了饭票,“有饭票不早说,吃什么?”
陆东川却转身没理睬她,顾自回去。
女工作人员被噎得瞪了瞪眼,只好问沈雁秋。
沈雁秋没想到大儿子还会维护她呢,看着冰冷冷的,其实心肠好得很呢。
她很开心,点了两大碗酱大排萝卜面。
四个人吃两碗面,加上布兜里的包子足够的。
工作人员收了一块钱,却又找她二两饭票,“等着。”
沈雁秋喜滋滋地回去,看着陆东川明明还是个不大的少年,一张玉白的脸犹带着婴儿肥,却冷冰冰的像座冰山,还真是……萌啊。
她伸手想捏捏他冷冰冰、白嫩嫩的脸蛋。
陆东川动作敏捷地躲开,戒备地看着她,眼神透着不满。
沈雁秋笑了笑,把剩下的饭票还给他,又拿了五块钱给他。
陆东川:“!!!”
五块钱,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五块钱是多少钱吗?
这五块钱能买将近两百个鸡蛋!!!
你说你是不是疯了!
给小孩子五块钱!
旁边的陆西楼和陆甜甜也直接石化。
他们从小到大,除了爹在家的时候,他们连一分钱都没拥有过!
现在,娘居然拿了五块钱给大哥。
沈雁秋虽然对物价有了解,但是前世的消费惯性让她没办法一下子就“抠门”起来,她笑着道:“东川,你和西楼在学校里要多吃点。”
她怕二儿子心里不舒服,就解释道:“你大哥仔细,拿着丢不了,你想买什么就跟大哥讲。”
陆西楼这才回过神来,羞涩地笑了笑,微微低着头小声道:“好的娘。”
陆东川看着桌上的钱,五块钱呢,除了顾仁和徐家豪,学校里就没几个能随便拿出这么多钱来的。
就算他们老师,要随便拿一块钱也不容易,她居然随手就给他五块!
这是……改了一个毛病又来一个?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手大脚?
败家!
他轻哼了一声,只拿了一块和饭票,剩下的不肯动。
沈雁秋看他那样骄矜自律,越发喜欢他,又给他一块才把剩下的收起来。
“只要有娘在,以后绝对不会让你们挨饿。娘还要想法儿给你们做好吃的呢。”
这会儿75年,政策松动很多,物资也丰富起来,如果能想办法搞到面,她也可以出来卖吃食。
要是她做饭,那可比路上小贩卖的好吃多了。
小北城吃得心满意足,幸福感爆棚,虽然人小还说不出来,心里却有一种从最黑暗到最温暖的变化。
之前被娘丢弃不要了,这会儿才知道娘不是不要他,而是让他当福娃娃,就和给新婚媳妇压炕的福娃娃一样。
今天娘带着哥哥姐姐非常开心地把他接回来,还领着他吃面条。
真的好好啊,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之前常老婆子掐他打他也不算什么。
他心里暖暖的,涌动着无穷尽的爱意和力量,他要做一个好好的福娃娃,努力给大家沾福气!
另外三个孩子也是差不多的心思,陆东川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
今天沈雁秋的举动让他有一种地狱到天堂的感觉。
原本冰冷的心,突然被温暖了起来。
自不必说陆西楼和陆甜甜俩,全身心都要被融化的感觉。
看着孩子们开开心心的样子,沈雁秋松了口气,她之所以要把孩子都带上去接小北城,就是要让他觉得家里人爱他,很隆重地迎接他,不是随随便便的。
然后她请他们吃一顿大餐,让他们觉得受到重视,一家人团结友爱。
就算他们现在不懂,可他们总归是有印象。
这样不但能让他们相亲相爱,还能洗刷他们内心的阴影。
这个家是有爱的,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是被抛弃的。
数日前首都军区,训练场。
几十个穿着单衣单裤的战士在进行格斗训练,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动作敏捷,他动如脱兔迅如奔雷,几招就能放倒一个身边的狙击者。
他如猎豹一样迅速地奔跑游走,如蛟龙出水,吸引着外场所有人的视线。
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文工,一头齐耳短发,模样俏丽,她痴痴地盯着他,满心的爱意根本掩饰不住。
她旁边的青年军官双手插在裤兜里,英俊的脸上也是欣赏的表情,“陆元武真是个奇才,从前他被埋没了啊。”
阮丽娟愤愤不平:“肯定是上司嫉妒他,打压他,表哥,你让人好好查查。”
青年军官微微挑眉,他早查过啦,自从老老爷子被救,而救人的军人头部受伤失去记忆,他就奉命调查此人的身份。
调查起来不难,此人叫陆元武,x省铁路军x部队,奉命在西部修铁路。
恰逢泥石流山体滑坡,他的吉普车跌落山涧,头部受伤但是大难不死,反而还救了同样遇险的老爷子。
当时他们都身受重伤,被直升机送来首都解放军医院进行抢救。
陆元武昏迷了二十来天才苏醒,醒来后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为了不刺。
阮丽娟自以为偷偷地瞅陆元武,实际却再明显不过。她无法克制地喜欢这个男人,不管是他挺拔高大的身材,还是他俊美超群的容颜,哪怕他冷冰冰的性子都让她无法自拔。
可他却对她很冷淡,从没有主动招呼过。
她听见陆元武问表哥:“陈团,请问我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阮丽娟抢在陈墨之前开口,“没呢,我问过说还要有段时间才行,你不是西北人,查起来有点麻烦。”
陆元武垂眼看她,“是吗?”
他幽深的眸子清光凛凛,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看得阮丽娟更是心慌不已。
她咬着牙点点头,“是,不信你问我表哥。”
陈墨无奈,其实早就查清陆元武的信息,阮丽娟拦着不让告诉他。
她觉得反正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所在兵团也给他报了烈士,连抚恤金都发到家里,那他还回去干什么?
不如让表哥给他弄个新的身份,以后就在首都军区不是更好?
陆元武看向陈墨,淡淡道:“陈团,我虽然暂时失忆,却并没有变傻。”
言下之意,该知道的他会知道。
陈墨笑了笑,“走吧,去问问。”
问问的意思,那就是资料刚拿到,刚查到陆元武的身份。
而陆元武也果如阮丽娟所料,他并不想留在首都,反而急着告辞回家。
他救过老爷子,却不图回报,既不要前途也不要钱财,只说是自己应该做的,哪怕是一个平头百姓他也会救。
现在,他只申请回乡。
老爷子军务繁忙,正忙着开会以及部署新战略,只见过陆元武一次叮嘱他好好干,又参谋长全权负责陆元武寻亲的事儿。
现在不但要帮陆元武返乡,参谋长还交代要给他的工作略调动一下,最好从西部调回家乡,职务也由原来的副连升一升,至于如何,他会打电话跟当地军区掌管商量。
陆元武既然决定离开,便毫不拖泥带水。
三天之后便带上文件告辞。
陈墨和阮丽娟送他去车站。
临上车的时候,陈墨递给陆元武一个信封,“这是老爷子交给你的,不要拒绝,一点心意而已。”
陆元武也没看便收下,“多谢。”
阮丽娟眼圈红红的,见陆元武自始至终都没理睬她,越发难过,“陆元武,你……你真的要走?”
陆元武蹙眉,不走自己这是演戏?他微微颔首,“这段时间多谢照顾,再见!”
他朝着两人行了一个帅气的军礼,转身上了火车。
阮丽娟忍不住趴在陈墨肩头哭起来,“表哥……”
陆元武上车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隔着车窗朝陈墨挥手道别。
随着火车轰鸣启动,他暗暗松了口气,抬眼却见对面一个女学生用书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羞答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