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宫之人早有所料,外面阵法一破,林铁松等人定然趁此机攻上明月宫,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要灭明月宫十多年了,此时必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腔热血只管血洗明月宫。
姬少月站在宫顶之上,望向远处积雪覆盖的白深深一片,目光变得深邃迷离,她已吩咐弟子们在林间做好防范,不知能抵挡多久?千韵踩着瓦片上的积雪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寒风吹来,二人脸上面纱飘飞。
姬少月细长的五指搭在腰间,不自觉间吹起冰玉箫,箫声绵长凄凄,满赋愁绪,她暗中调息,真气穿于七经八脉,内力汇于音中,殿下戏耍的麻雀无不抽蓄而亡,就连千韵也忽感头昏脑涨。
“留下些力气吧。”千韵讽刺地说道。
姬少月停下吹箫,平静地说道:“我实在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我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尚不能完全揣测她的意思,更何况你?即便你是她亲生女儿,生的一个模样,但是脑袋里的岂会是一样。”千韵嘲笑地说。
二人之间好一阵沉默,忽然明月宫后山的方向一阵轰动,似是山顶塌裂,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千韵微笑:“瞧,大概你母亲神功落成了。”
姬少月望向后山,姬宁风在那儿已闭关半年,而她从幽幽谷出来也有半年。
怜音闻得声响,慌忙的从琼玉阁中跑出来,姬少月这些天对她的悉心照料,身上的伤虽好了不少,脸上颜色仍过分苍白,她跑到正南方向的大殿,不见一人。心下不确定这一声响从哪里传来,也只听说江湖正道要攻打明月宫,至于是哪一天她却不晓得,姬少月没有在她面前提及此事。怜音心下却不安。
关木林中正在上演厮杀,血浸红了雪,尸体躺成一片,很快,林铁松等人杀出一条小道,这道直接通往明月宫大殿,当众人终于走出来时,面前一片豁然开朗,除去那一地雪层,巍峨宫殿林立,磅礴大气,一派白砖琉璃瓦,连江浦南也不忍直叹。
斧头兄啐了一口气骂道:“这姬宁风狗娘的杀了多少人劫了多少财才建出这样的宫殿!”
“那可不一定,当年碧玉山庄给姬宁风留下不少财产。”江浦南如是说道。
“姬宁风是碧玉山庄的大小姐,若不是当年…”殷青城道,后面的话提起来颇叫人伤心,殷青城话说一半就停口了。
不过片刻,正殿的青石台阶上站满了手持断剑的紫衣女子,殿上大门处是抱琴的傲雪与腰间藏笛手中拿长剑的怜律,一个眼波柔情,面露不善,一个英姿飒爽,心怀恶意。
斧头兄见状,大声笑道:“你们宫主就派你们这几个人出来?她也太高估自己了。不想死的赶紧去把姬宁风叫出来,大爷我过会儿还能饶你们一命。”
“痴心妄想。”傲雪口齿含冰地说道。“我们宫主岂是你说见就见的。”怜律笑着语气温和道。
“不识好歹!”斧头兄说着就要送大刀上去,江浦南一把抓住他:“勿冲动!”
姬少月抱着谭凤坐在屋檐上,默自观察殿下的各位,江池抬眼发现了她,对她笑了笑。
那笑十分刺眼,屋上的女子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斧头兄见两方沉下气,不由骂道:“我操,这不是来打明月宫的吗?怎么都跟孙子似的站着不动。”
殷青城安抚他道:“在等一会儿,这明月宫看似不对劲。”
“的确,安静得过分。”丰木之道。
“阿弥陀佛!”空默合十道。
怜律闻言,笑道:“那当然了,你们来攻打我们,我们可不是傻子,自然要做些准备,安静也是在所不过的了。莫非你们是傻子,连这都想不到?”
“这臭娘们,真是嘴贱!”斧头兄骂道。
怜律听此,笑了笑:“臭娘们?!哼,等一下姑奶奶打你满地找牙,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
“我呸,你有本事现在就打。还不是仗着过会有人给你护法。”
见斧头兄想要激怒于她,让她出手,怜律笑了笑,她可不是这个傻大个,冲动无脑。
掌声从内殿传出,不过一会儿走出一个女人,虽是大寒天气,女子却穿的少,一条臂膀光在外面,粉裙逶迤,脸上蒙着薄纱,满眼笑意。
傲雪与怜律见人,连忙欠身:“圣女!”
斧头兄一步上前:“终于有个说话的,去把姬宁风请出来!”
“干嘛急着请我们宫主,你不是想和怜律护法打吗?没人给她护法,不如你们先过过招。”千韵转头对怜律道:“让那大块头见识一下我们明月宫的落花斩月吧。”
怜律领命,借台阶之力,朝斧头兄飞身而下,她面目灿然,脸露笑意,拔剑扔掉剑鞘。
殷青城在斧头兄背后提醒道:“小心!”
斧头兄摆了摆手:“就凭这娘们小身样。”
怜律冷笑。斧头兄一个马步扎定,手中的大刀向怜律挥去,怜律跳起,一招飞花刺朝斧头兄刺去,斧头兄一见,连忙提刀来挡,剑刺刀壁上,怜律借力一个翻身刺向斧头兄头顶,斧头兄再挡,就这样怜律发招斧头兄挡,两人斗了三十招,三十一招时斧头兄一步上前,怜律见机行剑,这一步上前迎剑看得殷青城等人一阵冷汗,不料,斧头兄趁剑袭胸的瞬间,手腕发力,大刀向怜律腕上而去。斧头兄力大,怜律一时招架不住,剑还未刺过去,就脱了手,插入一旁的地面。
怜律见状,眼眸低沉,斧头兄趁势再补上一刀,怜律一个转身,这一刀落空,怜律借斧头兄收刀瞬间忙一挥衣袍,笛落手中。
丰木之喊道:“小心妖女的笛声。”
怜律拿笛吹起,旁人听着,就是普通的笛声,但那音落进斧头兄耳中,就如一个个的魔障,要撕碎脑袋,斧头兄摇了摇头,怜律见他此样,心道:“这大块头虽然蛮力,但是内功平平,是以与我拼内劲占不了上风,我就这般吹笛,看你不给我下跪磕头。”想着,怜律暗中加大内劲。
笛声镇得斧头兄想撞脑袋,这魔音在耳中滋滋响的,怪是扰人心,听着就要一阵呕吐,顿时头晕眼胀的。斧头兄啊的一声大叫,刀落地面,抱头嚷痛。
“妖女,住手。”殷青城大喝一声。
但怜律丝毫无停手之意,继续吹着,殷青城动怒刷的一下亮出长剑,一招钩花戏水向怜律扫去,怜律收下笛子,忙闪身躲过。
“你这是何意?”怜律问道。
殷青城冷哼一声:“你这分明要人性命。说好比剑,你却倒好,丢了剑用起音,还讲不讲规矩?”
“规矩?我们谁说比剑了,只说是过招。况且他不是还没死吗?”
“哼,他若死了,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你这般说,我还真想要他性命!”怜律笑着:“只是,来明月宫,性命迟早要葬送音下。”殷青城一怒,横剑而去,却被千韵飞身下来打断:“方才,殷帮主的剑使得不错,不如本圣与你过过。”说完,毫不留情地夹掌向殷青城攻去顺便朝怜律挤了个艳色,后者见状,立刻明白千韵的意思,吹起笛声,斧头兄疼痛难耐。
江浦南见斧头兄招架不住立刻持剑朝怜律而来,傲雪见样,连忙拨动琴弦,丰木之却向傲雪去,见主子加入打斗,青苔石阶上的女子丝毫不马虎的加入其中,整个大殿广场乱成一团,罢手的人纷纷动了手,白色的雪地快速铺上一层红色,天空开始飘着雪屑。
姬少月低头,轰动的后山早已归于平静。至于姬宁风何时会出来无人知晓,不过这样的混乱,她并没有去插手的意思。四处寻找姬少月的怜音,听闻打斗声,直接穿过大殿,一看竟是混乱一片,心下紧了紧,眼睛扫了扫,没有见到自己要找的人,又转身跑进殿里。
殷青城与千韵过招,招招虽不毒辣,出剑却极为独妙,不至伤人性命,但令千韵不得不防,然而她是个不留情的主,若不是殷青城身形变得快,身上早就负了伤。殷青城内功在千韵之上,剑法独伦,千韵显而易见落了下风。她眸中一股哀色闪过,接着立掌而去,殷青城的剑从她胸前而过,她侧身去躲,剑从颊上过,却掀掉了面纱。当看到那张极为熟悉的脸,殷青城的剑慢了半拍,千韵却一掌拍在他胸前,又快速拾起面纱覆在脸上。
殷齐靖见此状,二话不说飞剑向千韵刺去,却听殷青城一阵吼:“仲齐,住手。”
听到自己亲生父亲的喊声,殷齐靖不得不罢手,立即上前扶起父亲,殷青城此时中了一掌,而这一掌千韵毫不留情,致使殷青城身受重伤。而千韵,眼中满是淡漠。
殷齐靖被这股眼色刺的心疼,默自唤了声:“千伪。”千韵无动于衷。
“方千伪?”他再唤。
千韵一声冷哼:“我还以为你忘了方千伪呢。不过你虽不曾忘记,可我却不记得了。”
殷齐靖眼中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方千伪,那是生他的娘亲的名字,他虽不曾见过她,却听过厨房的一位老阿姨说起。三岁那年,亲娘撒手而去,下落不明,而方千伪这三个字是整个帮中的禁忌,以致没人敢提,若不是老阿姨年龄大,说漏了嘴,他也不至于连自己亲娘的名字也不知道。
殷青城道:“对不起!”
千韵呵呵一笑,讽刺尖锐地说道:“想不到青帮帮主也会向人道歉。殷帮主不是向来骄傲吗,就算错了也不会道歉,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连对不起也会开口了,这世道真是变化大。”
“当年是我错了!”
“哈哈,帮主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可没错,谁敢说您错了,再说了,我如今是千韵,明月宫的圣女千韵。”
“千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殷青城捧胸喘着粗气。
千韵瞥了一眼,绕开话:“你还是赶紧让贵公子带您回去疗伤吧,哼!”
从头到尾,千韵没有给过一次殷齐靖目光,不知是当真不想看他还是觉得愧疚。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雪地上又铺了一层尸体。江浦南见殷青城重伤,停下手,林铁松等人也不恋战,一声不吭地带着殷青城离开明月宫。千韵一脸漠然不见情绪,怜律一副胜利姿态,唯有傲雪像在期盼着什么望看众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