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长的挺精神嘛。”姓陆的那个大叔笑眯眯的看着我。
“这个年纪,可算是英年早逝了,不过也莫要伤心,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姓宋的大叔扶了扶眼镜,文绉绉的说。
大伯反手关上了廊房的门,我和陈大萝卜挨着两位大叔坐了下来,
“听说两位已经在这醧忘台中逗留了十年之久,在下实在好奇两位的前世,是如何波澜绚丽的人生,值得如此反复留恋。”陈大萝卜问。
“没有波澜,也并非绚丽,未曾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也未能施展抱负光宗耀祖,只是俗俗气气,可悲又可笑的人生。”姓宋的大叔叹息着说。
我寻思着这宋大叔字字珠玑,出口成章,定是个了不得的文化人。
“赖着不肯走,一直瞧着这轮回镜,只是想多看孩子们几眼罢了。”姓陆的大叔笑了笑。
“在下可有荣幸,能分享一下两位的前世之景?”陈大萝卜问。
那两位大叔都是点头。
这时,大伯朝着我挤了挤眼睛,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还不懂大伯的意思,等到视野落在那轮回镜中的景象上,才当即明白。
轮回镜中,乃是一片大雪纷飞的北国风光,四个衣衫单薄的旅人,正在一座城门外的大雪中,艰难跋涉着前行,一个黑脸汉子正赶着一匹瘦的皮包骨的骡子,骡子拉着一辆破旧的驾车,驾车上零零散散,堆放着花鼓戏服,唢呐花枪等物。
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赶车的黑脸汉子,正是年轻时的九叔,而走在前面的两个中年人,就是那姓陆和姓宋的两位大叔,还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很是自私的坐在那驾车上。
“无巧不成书,原来这两位大叔就是陆远和宋清前辈。”我心想。
他们四个人进了城,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门前,那宅院的牌匾上,用隶书端写着“梨园”二字。
陆远走上前去,向门童通报了一声,没多一会儿,一个一身华贵貂裘,气质无比雍容的年轻人,缓步走了出来。
“陆远……师叔?怎么您又回来了?您这趟去东北,从那群神棍手里学到真本事了吗?”
那模样贵态的年轻人说话的语调阴阳怪气,尤其是那声“师叔”,刻意透着挖苦和调侃。
“学到了,以后园里若是有人生病,我便能帮忙瞧一瞧。”陆远脸上赔着笑。
那年轻人用眼角夹了夹陆远,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
“梨园是唱戏的地方,不是野郎中瞎糊弄的地方,陆远师叔,做人可得懂得些礼义廉耻,尤其是我们千古传承的梨园,可是要脸面的,按照我爷爷梅天仁留下的训诫,宁可用裹头的红棱布上吊自尽,也不能为了五斗米折腰,去干脏衣服的事儿。”
陆远一脸的茫然,小声的问:“您的意思,是我们干了啥违背祖训的事儿?”
那名叫梅寒的年轻人,神情陡然变的凶煞嫌恶。
“在街边叫卖大力丸的,让我们梨园被人耻笑的,不是陆远师叔你?
陆远的脸,顿时红的像是个猴屁股,缓缓垂下了脑袋。
“收徒弟不挑不捡,把下贱的扎纸匠学徒都领进门里的,不是陆远师叔你?”
陆远的头垂的更低,九叔也是不知所措的搓着衣角。
“看在关师傅的脸面上!我才叫你一声师叔!不然你以为谁会正眼看你这出身卑贱的乡下人?处处丢梨园的脸!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都不知道‘羞’字怎么写吗?”梅寒声音尖利的问道。
(未完待续)